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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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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种花,会积蓄所有力量来绽放。一旦开花,便是倾城娇娆色。只是谁也不会想到,这美丽只会有一瞬,在你惊艳之时,它的茎叶枝干已经在无声的枯萎。

    夕颜朝露,一生只为一次绽放。

    燕脂心里能清楚的感觉到肚里的孩子在一天一天长大,它在努力的吸取营养。她拼命积蓄的力量已经不够它的消耗,她似乎,已经不能让它平安的诞生。

    她苍白的坐回到桌前,药香隐约从菜肴里飘出来,压下胸腹间迅速升起的不适,重新拿起了筷子。

    竹笋一入口,一缕黄精味马上便在口中弥散开来,她捂住口,玲珑马上便把痰盂捧了过来。

    又一阵翻天覆地的呕吐。

    等她洗漱好,重新拿起筷子,玲珑的眼里已含了泪,“娘娘,咱不吃了。把药膳撤了,奴婢让双鲤换些清淡的。”

    燕脂深吸一口气,摇摇头。这是她能想出的最好的法子,在不伤害她的孩子的情况下,稍稍抑制它的生长。

    玲珑咬着下唇,望了移月一眼。移月点点头,退了下去。

    等皇甫觉从早朝退下,燕脂正将好不容易吃进去的参花粥吐出来。

    胃里已经倒空了,她仍然在干呕。手小心翼翼的护住腹部,额上淡青色的血管突突跳着,有细小的汗珠渗出来。

    他突然便停住脚步,手撑住槭木花台,默默的看着。

    燕脂努力调匀气息,视线有些模糊,重重一阖眼。

    有丝帕敷上额际,从眼角到唇边,手劲轻柔。细细密密的夔龙纹在眼前明明暗暗。凸绣渐渐扭曲,似伸出了无数的触角,慢慢在心尖打了个结。

    有什么东西在心底呼啸挣扎。

    她猛地回身,对上他泛着柔意略略烦恼的眼,夺手抢了移月手中的水樽,一抖手,便泼了出去。

    “嘶——”很明显的抽气声,中途戛然而止。

    屋里的人跪了一地,玲珑开口欲言,却被海桂强挤到身后。他跪着小步快速移动,也不敢抬头,双手捧上毛巾。

    皇甫觉微微眯起眼,水珠一颗一颗从俊逸的脸庞上滚落,落入江海云纹,从龙祥瑞。燕脂恨恨的望着他,眼睛湿漉漉的,唇瓣却是极艳,嫣红一点。

    暗黑慢慢从眼底浮起,视线未曾稍离,他拿了毛巾随意一抹,语气极轻,“出去。”

    人已上前一步,双手从她肋下穿过,将她拥入怀里,低低一叹,“......是我的错......”脸庞贴在她的头顶,吐字呢喃,“......是我让燕脂受了这般苦楚。”

    他的声音平静,却透着巨大的痛楚和疲倦。

    推拒的手突然失了力气,握住他的指尖轻轻颤抖。

    她在害怕,她终于能够坦然,从骨子里透出深深战栗,她是如此的恐惧。就像在悬崖上苦苦挣扎九死一生终于看到山顶时却发现维系生命的绳索已即将断裂。

    不甘心,不甘心......她只是想做一个娘亲.......为什么......只是这个愿望也不可以......

    怀里的人在咬着牙哭泣,偶尔从唇间溢出破碎的□。蜷曲着身子,把腹部护在最里面。

    皇甫觉把人抱在榻上,手慢慢的摩挲着她的长发,黑眸望着前方,视线却似乎极远。

    等燕脂平静下来,闷着脸掰他的手,他才垂下眼睑,唇角淡淡勾起,“好些了?”

    燕脂紧抿着唇,眼中有残存的气恼和狼狈。

    皇甫觉把她濡湿的发丝捋到耳后,捧起她的脸颊,额头相抵,直直望进她的眼眸深处,语气凝重,“我会一直在,陪着你,和我们的孩子。燕脂,原谅我,相信我。”

    原谅我,我不能放手:相信我,不会再有伤害。

    燕脂飞快的垂下眼睑,蝶翼的睫毛遮住了眸光,眉尖却微微蹙了蹙。

    皇甫觉飞快的在她唇上吻了一吻,“我早膳还没用,陪我用一些。等你精神好一点,还有一件事要向你请罪。”

    燕脂气了一场,哭了一场,似乎所有的力气都耗尽了,连刁钻的胃口都平息下来。

    厨房端上来的只有参花粥和乌梅藕片,并着几样小菜。皇甫觉用了碧玉莲花碟盛粥,糯米在碧玉中沉浮,竟有几番清甜之意。燕脂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喝着,皇甫觉专心吃饭,只在她小碟空时,适时夹过藕片。

    一顿饭用了小半个时辰,燕脂停箸,皇甫觉也跟着放下筷子,对移月笑道:“粥做的不错,赏。”

    燕脂面色淡淡,也不睬他,扶了玲珑的手径直起身。

    等她的身影转过屏风,海桂凑上来小声问:“皇上,厨房还有预备下的点心......”

    皇甫觉笑意一敛,眼风轻轻一掠,海桂禁口退下。

    他独自坐在桌前,唇角忽的一勾,隐隐几分自嘲。手指慢慢摊开,掌心中仍有黏湿的汗意,拿了帕子随意拭了拭,起身进了东阁。

    日头已慢慢爬上花架,蔷薇花影簌簌铺满屋地。燕脂半靠在湘妃榻上,闭目假寐。脸隐在光线里,半明半暗。

    皇甫觉凑近了,鼻息拂到她的脸上。她皱了皱眉,拉过宽大的衣袖遮住了脸。

    皇甫觉笑了,倚在她的榻前,拿了一本《松庵志趣》慢慢读。

    他的音色本就华丽,此刻刻意低沉,吐字极长,尾音微微上扬,便有了几分撩人的旖旎。

    “青苔留兽痕山花缚青藤稻田几处青竹 白楼几间闲住 枯叶层层堆青石 清风徐徐......”

    燕脂摔了衣袖,嗔目望着他。

    皇甫觉放下书,笑得甚是无辜,“读书让人好睡。”

    燕脂淡淡开口,“皇上,您有的是军国大事,不应与一介妇人空耗时光。”

    皇甫觉的凤眼一径笑得欢快,“燕脂,你若不想睡,我便陪你说说话。”握了她的手,有几分迟疑,“......你还记不记得梅寻幽?”

    燕脂静静的看着他,眸色像初春的薄雪,冰冷孤傲,带着厌倦寂寥,“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如何?”

    皇甫觉将她的手紧了紧,“你不在宫里的时候她家把她送进了宫,还有......”

    看着她重重合上的眼睑和面无表情的神色,皇甫觉停住口,半晌有狐疑的低问,“你都知道了?谁告诉你的?”

    一只手停在他的眼前,做了送客的手势,燕脂闭着眼,冷冷开口,“你的三宫六院都不需要向我支会,不送——”最后两个字已经是从唇齿中迸出,极大的力气却几近无声。

    他终是说出了口。

    接连两日他都未宿九州清晏殿,却会在夜半时看望她。他身上便有陌生的冷香药香。如此痛恨,偏偏夜夜不寐,清醒着接受心上凌迟,几欲成魇。

    皇甫觉却忽然笑了,眼角斜斜上挑,趴近她的耳朵,悄声道:“燕脂,你在吃醋么?”

    抱住她突然僵硬的身躯,飞快的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语气突然就软了下来,“不气不气,她们都是权宜之计。我连她们的小指尖都没有碰过,阿绿只要燕脂。”他的语气渐渐低下来,低到了尘埃,“再没有别人,只有燕脂......”

    一大滴泪慢慢在眼角汇聚,滚落下来,落到微启的唇间,他轻叹道:“是苦的......燕脂的心也是苦的么......”

    高大的男人单膝跪在她的榻前,小心翼翼的碰触她的脸颊,“以前都是我的错。等燕脂生下孩子,我便把皇位让与皇甫钰,燕脂带我去所有喜爱的地方,等到我们两个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太婆,你再用拐杖敲我,好不好,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