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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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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甫觉亲自将吉尔格勒送了出来。

    他含笑与她低低说着,吉尔格勒羞红了脸,含情脉脉的凝视着他。

    海桂弯腰送她,她走得很慢,时不时回头望望,皇甫觉一直含笑站在那儿。

    她突然折返回去,踮起脚尖,飞快的在皇甫觉脸上一吻。

    燕脂的目力很好。

    她可以清楚的看到吉尔格勒脸上的红晕一直蔓延到了脖颈,盈盈的眼波压过了所有明珠的璀璨。

    美丽的格桑花咬着下唇跑开了,清脆的笑声像草原深处悠扬的驼铃。

    皇甫觉似是愣了愣,手指抚上脸颊。

    燕脂握住了移月的手,在寒风中站久了,她的手指浸得冰凉冰凉。轻轻说道:“移月,我们回去吧。”

    夜晚的雁荡山,巨大的篝火堆直指云天,火光映得暗夜灿若白昼。侍女们身段曼妙,上身紧身的比甲,□撒腿的长裤,脚步轻盈的穿梭在火堆间。

    甘美浑厚的马头琴响起,和着草原人粗犷的歌声。皇甫觉已下令,要以草原之礼款待铁勒尊贵的客人。

    燕脂坐在铜镜前,静静凝视镜中人的容颜。

    “玲珑,梳九寰望仙髻。”

    乌黑的青丝,一重重盘叠上去,直至九重。髻后插十二梅花琉璃钗,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

    “给我孔雀氅。”

    层层叠领,落下重重广袖,裙摆十幅,曳地大氅。衣上缀明珰,饰七宝,腰间束四指宽的辟尘苍佩流苏绦。

    贝锦斐成,濯色江波。

    燕脂进场时,座中人俱静了一静。

    这样的美,月出沧海,云生梦泽,她一步一步行来,周身已有七彩光晕隐隐流转。

    皇甫觉却是皱了皱眉头。

    他的身旁没有空位。

    燕脂微笑着向他走来,微微俯□子,流苏滑过他的脸颊,轻轻说道:“阿绿,你没有见我,我很伤心。”

    小小退后一步,伸手在他脸颊上轻轻一点,嫣然一笑。再要退一步时,他已抓住了她的手,手劲很大,熨烫了她的肌肤。

    皇甫觉看着她,眼中翻涌的墨色渐渐平静下来,“海桂,将皇后娘娘的桌椅移上来。”

    皇甫觉独占了主位,右侧是皇甫放,敦图尔克及文武百官,左侧便是一众妃嫔,首位却是空的。

    海桂忙带着人将桌椅抬上来,只是其余众人的位置却是没法调了,那左下手便空荡荡一片。

    燕脂自自然然落了座,举起酒杯,笑语晏晏,“本宫来得晚了,自罚三杯。”

    一杯方过,一只手便盖在琉璃盏上。皇甫觉持了金樽,笑道:“皇后不胜酒力,敦图尔克亲王,朕这第二杯敬你,你给呼伦草原带来了福音。”

    敦图尔克站起身来,笑呵呵的干了。

    皇甫觉满了第三杯酒,对着皇甫放说:“皇兄,朕这第三杯酒敬你。西北居,大不易,你是我天朝的功臣。”

    皇甫放也笑着领了。

    燕脂微微侧着头,笑着看着他喝。漫天的星光映不进去她的眼眸,因这容颜,黯然失色。

    三杯一过,燕晏紫向敦图尔克举起酒杯,铁勒人素来好酒,自是酒到杯干,正合了西北军豪爽的性子。等着大盘大盘的手抓羊肉上来时,不少天朝的将领已撸起袖子与敦图尔克的人划起了酒拳。

    燕脂什么东西都没吃,只拿着小银刀将肉片片切得零碎,间或望一望人群。

    海桂上来一次,将她的酒换成桃花酿,又在她面前搁了几碟精致的小菜。

    她的唇边的笑意更深,身子悄悄倾斜,小小的声音,“……多谢。”

    她靠的极近,玫瑰花般的唇瓣微微开启,能看见珍珠光泽的贝齿,有淡淡的百合香。

    明明笑靥如花,眼底深处却没有丝毫笑意。

    皇甫觉没有开口。

    众人团座,中间有很宽阔的场地。晏宴紫身后的一人脱了外衫,走下场,向敦图尔克下首的人抱抱拳,做个请的手势。

    场内的气氛马上热烈起来,角斗,本来就是铁勒人最喜欢的竞技。

    “李恪。”

    “扎札木合。”

    两个人鞠躬之后,马上便脚腿互踢,抓、拉、推、压,诸多手段。李恪占了身手敏捷,敦图尔克族人却是气度沉稳。两人一时竟陷入胶着。

    扎札木合双臂抗住李恪的身体,猛喝一声,用力于臂,竟将李恪身体生生压了下去。李恪膝盖甫一沾地,奋力脱开。

    他喘息几下,便向扎札木合翘起大拇指,“我输了。”

    他是燕止殇手下,平日对铁勒人颇多轻视,一战下来,竟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扎札木合也学他翘起了大拇指,赞道:“你也很棒!”

    皇甫觉赐了酒给扎札木合,称他为勇士,两人各赏了宝剑一把。

    场中又有人陆续下场,两方输赢参半。

    场外突然响起了欢快的鼓声,角斗的人停了手,一群铁勒少女旋转着五彩的裙摆,踏着欢乐的鼓点舞了进来,手中捧着像云朵一样柔软的哈达。

    长长的哈达被她们双手献给了骁勇的战士,她们的腰肢柔软的像三月的柳梢,眼中的热情比火焰还要明亮。

    鼓声越来越快。

    场中央突然多了一团跳跃的红色。她像是火中诞生的精灵,无拘无束的旋转。急如骤雨的鼓点成了她的映衬,手、肩、腰、腿无处没有节奏,无处不是风景。

    燕脂叹了口气,喃喃说道:“草原上美丽的吉祥鸟,为何不愿自由的欢唱?”她睨了一眼皇甫觉,“为了你吗……”

    皇甫觉直视着场下,唇角带着微笑,却把她面前的酒壶移到了她桌前。

    燕脂定定看着他,蓦地一笑,“你这人……煞也霸道。”

    吉尔格勒双手持着金樽,裙摆转成了圆荷,停到皇甫觉面前时,那金樽只是有微微的涟漪。

    她双手将金樽举到头顶,开始唱祝酒词。

    阿勒腾哟勒混德歌德阿思哈如勒免赛,

    赛劳勒白登赛嗨

    阿哈都由塔那勒台根

    乃楞索呀嚯嘿赛罗勒外登赛

    阿哈都由塔那勒台根

    乃楞索呀嚯嘿赛罗勒外登赛

    少女的歌声甜美动听,眼波如水,皇甫觉静静的听着,将酒杯端起,一饮而尽。

    吉尔格勒的眼睛弯起,像天上弯弯的月牙。双手拿下肩上披的五彩丝帛,捧到了皇甫觉的面前。

    五彩哈达,蓝白黄绿红,暗线绣的山水纹路,献给最尊贵的客人。

    皇甫觉微笑着接过,转手放到了覆在洁白丝帛的托盘上。

    吉尔格勒的眼里闪过失望。

    她咬咬下唇,端起了第二杯酒,面朝着燕脂,“尊贵的皇后,您的美丽像草原初生的太阳,光耀四方。请满饮吉尔格勒手中的酒。”

    燕脂轻轻一笑,接了她的酒杯,掩唇而尽。

    吉尔格勒坐到王嫣身旁,王嫣亲手为她满了一杯酒,“吉尔格勒格格是草原上飞出的金凤凰,人美舞也美,敦图尔克亲王好福气。”

    下首的甄氏笑悠悠的说:“是呀,将来也不知谁家男子有这样的幸运求了去。”

    吉尔格勒的眼里闪过黯然。

    她喜欢天朝来的皇帝哥哥,从第一眼见到便喜欢。草原的儿女喜欢什么从来不遮掩,既是喜欢就一定会说出口的。

    只是皇帝哥哥的心思却像天山雪池的水,看似清澈却见不到底。他是极好,可是这好却总透着几分疏离。

    他有很多女人,个个都很漂亮。坐在他身边的那个,就像浴火的凤凰,她是比不过的。她们都不喜欢她,刚才开口的这个话里面是带着刺的。阿爹也说过,她是草原上最尊贵的格格,可是到了宫中,便是关进笼子的小鸟,他不舍得。

    可她还是不想放弃,荆棘鸟的歌声一旦响起,除非死亡才会停止。

    王嫣患了风寒,已有几日不在人前露面。今日着装也是素淡,显得人清减几许,举手投足之间俱是楚楚风情。

    她似是无意望了吉尔格勒一眼,淡然说道:“格格既是倾慕皇上,不若本宫去求了皇上,接格格进宫?”

    吉尔格勒的脸慢慢涨得通红,明亮的双眼腾起了愤怒的火焰,声音隐隐颤抖,“吉尔格勒喜欢皇帝哥哥,自会自己去求,不用娘娘帮忙。”

    王嫣诧异的瞪大眼,半晌才用手掩着唇,低低的笑了起来,“格格的性子……还真是直爽。”

    甄氏也轻轻的咳了咳,似是强憋着笑意,“是啊,倒不像咱们,全凭父母的心意,闭着眼便嫁了,喜欢呀爱的,是连想都不会想的。”

    吉尔格勒腾的一下便站了起来,红着眼圈望了一眼皇甫觉,转身便跑了出去。

    王嫣急急唤道:“格格……”伸手去拦,却落了空。

    敦图尔克急急离席,“皇上,娘娘赎罪,我这野丫头平日骄纵坏了,我这就把她唤回来,向娘娘赔罪。”

    王嫣看着皇甫觉阴沉的脸色,暗暗皱眉,怎么也没料到吉尔格勒如此冲动。

    她刚想开口,燕脂已站了起来,拂袖离席,走动间光芒流转,似一袭华丽的尾羽,清冷开口,“王爷不必心急,格格年纪还小,贵妃自不会真正恼她。女孩家的心事你们男人不会懂的,本宫去瞧瞧她。”

    篝火半明半暗,朱红的酒坛碎了一地。

    华丽的锦裙遮不住地上冰冷的寒气,可心里的火却越烧越旺,燕脂□一声,将脸贴在雪地上,喃喃说道:“吉尔格勒……最干净的雪也有泥土的气息……这世上……哪有真正完美的东西……”

    她翻了个身,没有听到吉尔格勒咕哝的声音,却看见了一双比寒星更要冷冽的眼睛,他一字一字唤道:“燕、晚、洛。”

    她努力的睁大双眼,像是那个最可恨的男人,生气时便爱唤她全名。

    她晃了晃头,星光闪闪烁烁,看什么都是重重叠影,伸出一根手指头,摇一摇,“你,过来!”

    皇甫觉阴着脸把她抱起来。

    她在怀里却不肯安分,把头从他的披风中探出来,攀到他的脖子上,醉眼斜睨着他,“阿绿?”说完低低的□了一声,声音里满是委屈,“阿绿,我头晕。”

    急促的脚步缓了下来,皇甫觉低下头看她,眉头皱起。

    她的手胡乱向上摸索,摸到他头上束发玉冠旒珠时,停了下来。小声的哼哼,“阿绿,我难受。”

    修长的手指慢慢揉捏着脑后的穴道

    她舒服的叹口气,身躯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将缀满了明珠的丝履踢掉,一双雪白的莲足伸到他的袍子里。

    “阿绿,我的脚好冷。”按摩的手停了,捉住她胖乎乎的小脚,慢慢揉捏。

    她耐不住,咯咯咯的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便流了出来,抽抽搭搭的拿他的袖口擦鼻涕。

    皇甫觉低垂着眸,抱她坐在树枝上,任由她拧着自己的袖子,哭的哽咽难语。

    “……阿绿,我的心好痛……”

    好半晌,才响起清冽的嗓音,“为什么会痛?”

    “我什么都没有了……阿绿……连你都没有了……你不理我……你让她亲你……我不要你了……”

    她突然抬起哭的通红通红的双眼,用力一推他,摇摇晃晃便要站起来,“我不要你了,走开!”

    横斜的树干猛地一颤,皇甫觉重把她揽回怀里,凤眸一眯,缓缓说道:“你不要……嗯?”尾音很华丽的扬起。

    她恨恨的看着他,“被一群女人用过的男人,我才不要……”话音未落,唇瓣已被凶猛的攫住,

    皇甫觉托住她的后脑,强迫她相就。辗转转吸吮,寸寸肆虐。

    口中是碧落清醇的香,她的气息依旧美好香甜,怀中的身体慢慢柔软下来,皇甫觉高涨的怒火才慢慢平息。

    不能忍受她说不要,她是他的,即使九天黄泉。

    皇甫觉看着怀里的人,头软软的垂在他的胸前,口水流了透明的一线,月光透过树枝,斑驳的映在她的脸上,睡颜无邪。泪水已将妆容冲花,炭色和胭脂混在一起,哪里还有半分方才席上艳惊四座的姿容。

    这样的邋遢,他却有再亲一次的冲动。

    他突然就想起,他在未央宫里揭开喜帕的情景。

    墨染的眉,大红的胭脂,都盖不过她眼里空荡荡的沉寂。她端着合卺酒的姿势就像要喝穿肠毒药。

    他当时便很生气。

    满山里追着他跑的小姑娘,笑容明亮,酒窝深深。他心心念念,却不能马上得到。

    在她价值连城的孔雀氅上撕下柔软的里衬,仔仔细细的将她的脸擦干净,把她抱在最贴近胸口的位置。

    如果,你的眼泪永远只属于我,再给我一点点时间,我便只有你。

    作者有话要说:每个人的喜欢都会不一样的,就像有人喜欢吃香草味的冰激凌,有人喜欢吃草莓味的...

    柳柳不能勉强大家一起陪我走下去,挥泪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