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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史梅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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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三章史梅的报复

    高仁贵气得暴跳如雷,吩咐府里的管家去查,看是谁走漏了他们要逃走的消息。管家低头应是,转身出门后眼中却闪出怨恨的神色。

    这么大的事老爷竟然瞒着不让自己知道,枉费自己一直以来对他高家忠心耿耿,结果出了事主人就丢下自己跑了。他心内发寒,也不愿意再费力去查谁告的秘,说起来还得感谢这个人呢,要不然今夜老爷跑了,明天官差上门,说不定会被迁怒。

    管家扭身往自己的住处走去,还是回去和婆娘商量一下该怎么打算吧。

    在内院左侧的一排矮小逼仄的下人房里,其中一间潮湿阴暗的屋子中,床上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女子,此刻她张大眼睛,支起耳朵仔细听着外边的动静。纷乱的脚步声,男人粗嘎的声音,仆妇慌张的低语。听了一会儿,她终于满意地闭上了眼睛,嘴角翘起,无声地笑了。

    此时夕阳透过高高的窗户照进来,室内一半昏暗,一半明亮,显得女子枯瘦的脸上笑容分外诡异。

    女子闭上眼睛,把手搭在平坦的小腹上:孩子,娘为你报仇了,你可以瞑目了,希望下辈子你投生到好人家,快快乐乐过一辈子。别像娘,娘太傻了!

    ……

    思绪飘回记忆中,那天傍晚,漫天红霞,一顶小轿把自己抬进了府里,她也就是史梅,蒙着盖头忐忑不安地坐在喜床上等着生命中唯一的男人。

    不知道等了多久,听到一阵踉跄的脚步声,接着闻到浓浓的酒气。听到一声含糊不清的咕哝:“美人儿,我回来了。等急了吧?”

    一只手伸过来粗鲁地扯开盖头,浓呛的酒味扑鼻而来,史梅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正正吐在了眼前男人的大红喜袍上。

    当时新房里只有高义,史梅和一个丫鬟,这突发的状况把几人都惊呆了。高义酒醒了大半。看见自己身上的污物。挥手就一个巴掌过去:“贱人!”

    然后高声叫唤道:“来人,来人,给爷背水。爷要沐浴,真是脏死了。”

    “夫君,夫君,我不是故意的。”史梅忍着身体不适想去拉高义。高义早已经疾步走出去了。

    于是新婚第一夜,新郎没在新娘屋里过夜。史姨娘进门第一天失宠了。下人们都是捧高踩低地,见新来的姨娘并不得宠爱,加上少奶奶手段厉害。所以明里暗里给史梅下了不少绊子。

    史梅很委屈,她并不是故意的。只是因为怀孕闻不得酒味。但是她也并不因此而沮丧,她记着临出门前林小寒的那番告诫:在后院要想活命,并不能单单靠男主人的宠爱。姨娘的命捏在女主人的手里。因此她并没有因为自己有了身孕就忘乎所以,对主母不敬。每日按时给白氏晨昏定省。

    史梅怀着身孕进了家门。让小白氏暗恨在心。她打听到这位姨娘往日嚣张的性情,心里暗暗琢磨着要杀鸡儆猴,好好打压这位姨娘,震慑后院里蠢蠢欲动的丫头。

    没料到这史梅进门后在自己面前却是服服帖帖,她挑了几个错处,史梅皆应付了过去。而且还直白地在自己面前跪下,说愿意把孩子记在自己名下,充作送子童子。把小白氏气得脸上又青又白,这贱婢是在讽刺自己不能生吗?凭什么要把那个贱种记在自己名下,享受嫡出的待遇。而且倘若生的是男孩,记在自己名下,那就是嫡长子,将来家产岂不是都落在她的手里。好歹毒的心思!

    小白氏本就是个心胸狭隘的女人,平日里对高义管得死死的史梅有孕进门,可以说是在她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如今她自以为知道了史梅的心思,心中暗下决心,这个贱种不能留。因此她每日让史梅在身前立规矩,端茶倒水,就连出恭也得伺候。

    可怜史梅从没干过这样的活、受过这样的罪。这个时候才明白当姨娘原来如此艰难,自己当初选择的是一条不归路。

    她想出府见父母,可是身为姨娘没有主母的允许不能随意出门,小白氏派了两个丫头紧紧看着她,不让她有机会出去。而小白氏又有手段,三不五时就差人送点东西去史家,说史梅挺好,不用挂念,只是怀着身孕怕冲撞了不能出门。史家得了东西和消息,也只以为是大户人家规矩多,信以为真,虽遗憾不能见闺女但也没别的办法。

    大白氏虽不待见史梅,但爱屋及乌,他们高家子嗣艰难,史梅肚里怀的可是第三代金孙,所以还是经常问起史梅,偶尔还叫她过来见一面。私下里叮嘱小白氏切莫拈酸吃醋,要好好照顾史梅,保证最后平安产子。

    “不管生下来是什么,到最后都要叫你一声母亲。都是你的孩子,以后抱到你名下养着,自然只跟你亲近。”婆母的话让小白氏不仅没有想开,反而更加把史梅当做眼中钉肉中刺。

    但是她也调整了策略,不再明目张胆搓磨史梅,而是采取了怀柔政策,说让史梅别出自己院子,就在屋里多休息,安心养胎,想吃什么补品就差丫鬟去厨房要。

    小白氏的转变让史梅受宠若惊,以为自己的诚心打动了她,让她接纳了自己。于是单纯无脑的她就在自己院子里安心地住着。除了不能出院子,该吃的吃,该睡的睡,该散步的散步。日子不要过得太美啊。

    直到有一天下过雨后,她想出门散步,在屋里唤丫鬟却没人答应,她便自己挺着肚子下了台阶。这时候悲剧发生了,她脚下一滑,她惊慌失措地尖叫,试图抓住什么,可是最终她摔倒了,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晨。屋里弥漫着血腥味。身边是陌生的丫鬟,同情地告诉她孩子保不住了。大白氏和高义看到流出的是个已成型的男胎,愤怒之下,把小白氏禁足一个月,抄写佛经一百遍。丫鬟伺候不力,杖责五十,发卖出去。史梅作为受害者不仅没有得到安慰。而且还因为自己无能护不住自己的孩子而受了好一通责骂。

    事件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过去了。府中恢复了平静。而梅姨娘则被扔在自己的院落里,除了一个小丫头伺候外,无人再踏进这个院落。

    最初她以泪洗面。躺在床上觉得心灰意冷。直到一个月后,小白氏走进了这个小院,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冷笑着令人把她赶到下人住的屋子里。并且丫头也一并带走了。她才知道这一切不是意外,从她怀着身孕进门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今日的结局。

    她很后悔,后悔当初鬼迷心窍。她怨恨,怨恨亲娘一直给自己灌输错误观念,导致自己误入歧途。更恨高义无情、白氏狠毒。孩子没了。她的一辈子也就毁了。这恨意日夜灼烧着她的心,使她不得安宁。

    终于,在今天等到了机会。因为住在下人房里。因为自己失宠,所以仆妇丫头们都不避讳她。乱七八糟地说着外头传来的消息。高莲莲入狱了,高仁和也入狱了。接着听到更惊悚的消息,高仁和自杀,其夫人也自杀殉情。

    史梅在屋里放声大笑,报应,这就是报应!

    不过,这还不够!

    她听到丫头议论说二老爷把下人都赶了出来,和夫人少爷三个人呆在屋里不知道在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大老爷死了,这个二老爷当然是害怕了,想逃了。但是,自己怎么会让他们如愿。

    她趁着府里乱糟糟、人心惶惶的时机,偷偷溜出府,找到一个小乞丐,往他手里塞了一包点心并几个铜钱,然后交给他一张纸条,嘱咐了两句话,小乞丐见了点心和钱,屁颠屁颠地去了。

    高仁贵被李捕头警告无法逃走,心情郁闷地他在屋里砸坏了很多瓷器。不过有一人比他更郁闷,那就是他的儿子高义。高义回到自己院子,刚掀开门帘进屋,迎面就飞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高义吓得“啊”一声大叫,抱头蹲下去。

    “谁扔的东西,瞎了你的狗眼了?”高义惊魂甫定,大声叫骂道。

    骂声刚落,一声更尖利的声音传来:“你个没用的东西,你还知道回来。你们要走,这么大的事竟然不和我说一声。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结发妻子吗?老话说得真没错,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高义,你太让我伤心了,我要和你和离!”

    高义自知理亏,连忙上前打躬作揖陪笑道:“娘子,非是为夫不告诉你,当时爹不让。我不敢违背爹的意思,不过我已经想好了,等我们到了地方,安顿下来,就派人来接你一起。谁知道会被县太爷发现,现在谁都走不了了。唉,人算不如天算。”

    小白氏自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但事已至此,再多说也无用。刚才说和离也是气话,真要和离,自己爹娘也不会允许。

    “我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公爹为什么要逃走?难道董家的案子,公爹也参与了?”小白氏问道。

    “胡说,我爹怎会参与这事!没有的事,之所以要走,只不过是为了避避风头,等风头避过了,自然还要回来。”高义忙解释道。

    “那现在也走不了了,接下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看爹怎么打算吧。不过,娘子你放心,再有什么打算,我肯定不会瞒着你。”高义笑着保证道。

    “你要记住你的保证,再敢丢下我,我就跟你和离。”小白氏最后威胁道。

    高义连连保证不会。不过他们谁也没料到,他们再也没机会离开了。

    第二天夜里,高义在睡梦中被一阵嘈杂声惊醒,发现窗外一片通红,他连忙摇醒妻子,两人手忙脚乱套上衣服,相互扶持着跑向门口,可是一拉门,竟然发现门被锁上了。两人大惊失色,一边摇晃着门,一边大声呼叫救命。可是才叫了两声,便被扑进来的浓烟呛得直咳嗽。不一会儿,就被烟熏得晕了过去。

    外面,下人们来回奔跑,端盆的端盆、拿桶的拿桶,纷纷泼水救火,但也无法阻止火势的蔓延。闻讯而来的高仁贵夫妇频频催促下人进去救自己的宝贝儿子,可是火这么大。谁进去就意味着死亡。所以互相推脱谁也不敢进去。

    高仁贵大怒:“若少爷有什么意外,你们全都要陪葬!”

    几个仆人互相看了一眼,一咬牙。拎起一桶水往身上一浇,拿湿布捂住口鼻,便往里冲。刚冲进去一会,有一个连滚带爬跑出来。大喊道:“老爷,老爷。里面全都是火,进不去啊。”

    高仁贵一脚踹过去:“给我滚进去,不救出少爷,你就给他陪葬。还有你们。给给我进去,救少爷。”

    高仁贵红着眼,状若疯狂。旁边的下人很害怕,有的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但有几个胆大的大声嚷嚷道:“进去也是死,不进也死,都是死,我可不想被火活活烧死。”说完他们就跑了。剩下的人一愣,对啊,反正都是死,能多活一刻是一刻。这样想着,那些下人哄地一声作鸟兽散。

    高仁贵气得大声叫骂,可是也没有人再冲进去。开玩笑,之前进去的人再也没出来,肯定是死在里面了,谁还愿意再去送死。

    高仁贵夫妇眼睁睁地看着大火吞噬了儿子的房屋,两眼一番晕倒在地,被下人抬回了自己的院子。

    消息传到朱铭耳朵里,他非常惊讶:“烧死了?怎么回事?”看着宋师爷怀疑的目光,他后知后觉地道:“怎么,这事你以为是本官令人做的?本官有那么蠢吗?高仁和刚死,我怎么还可能去动高仁贵,那样就太明显了。动手的另有其人,说不定是董家,或者是林家。对,极有可能是他们。”

    朱铭说到这,眼睛一亮,悄声吩咐宋师爷:“你替本官去问候一下高仁贵,然后暗示他,这事是林家干的,就是因为高仁和死了,他们林家害怕报复,所以一不做二不休,把高义也杀了。鼓动他们来报官,本官会暗地里支持他们的。但是,记住,一定要有证据,具体怎么说不用我教你了吧。哼,该死的林家,让本官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本官咽不下这口气。”

    这是赤果果的构陷啊,宋师爷张了张嘴,但是看着朱铭充满恨意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咽下了。罢了,罢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但愿这次老爷能如愿吧,不过,想起林小寒那个聪明的小姑娘,他觉得这次又是奢望。

    等到了高府,发现里面乱糟糟的,竟然没有一个人来迎接。原来好些下人害怕高仁贵事后追究趁着老爷夫人昏迷,家里没有主事的,卷包袱跑了。至于高老夫人,听说最疼爱的大孙子和孙媳妇被活活烧死,本就因为大儿子儿媳妇之死伤心欲绝的她,更是当场昏迷了过去。这一昏迷就再也没醒过来。

    而高仁贵夫妇醒来闻此噩耗,又一次哭晕了过去。

    宋师爷见此,只好先打道回衙门,告知朱铭。朱铭闻此也无奈,只好先放下自己的计划。

    史梅趁着混乱跑了出来,她无处可去,只好跑回娘家。怕被人看见,她故意把自己弄丑,身上穿的也是打着补丁的下人的衣服,而且在村庄外面找了个地方躲着,等到天擦黑的时候才悄悄回家。

    敲开家门,史贵和林氏见到门口的人,一时认不出来,惊讶地问她是谁。待听到眼前的人叫着“爹、娘”,她们不敢置信,眼前这个蓬头垢面、形销骨立的女子竟是自己的女儿。

    林氏抱着女儿大哭:“我的儿啊,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孩子呢?怎么没了?”

    史梅也大哭起来,哭了好一阵才停止。然后告诉了爹娘自己的经历,只隐去了自己最后在其中做的事。只说高家倒了,高义被火烧死,很多人跑了,自己也没了依靠,留在那也是死路一条,就趁机跑了出来。

    “爹,娘,女儿已经无处可去了,求爹娘收留。”史梅最后哭着哀求道。

    “我可怜的女儿啊,早知道如此,娘决不会让你跳进那个火坑啊。那个白氏如此恶毒,活该她被火烧死,真是报应。连老天爷也看不过眼,早早就把她收了去。”林氏恨恨地咒骂了一番。

    史贵抹了一把眼泪,劝道:“好了,女儿也累了,你快扶她去好好洗漱一番,我去给做饭。”

    史梅见此,略略放下心来。还好,爹娘毕竟是疼爱自己的,没有赶自己走。自己先在家躲一段时间,等风声过了再做打算。至此,史梅就在家躲了下来。

    过了几日,史贵去打听消息,听说高仁贵夫妇俩把烧焦的儿子安葬了后,伤心过度的他们再此病倒了。又过了一段时间,听说他们把房子变卖了,远走他乡。

    史梅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加上大仇得报,她的心情渐好,加上林氏精心给她调养身体,她的气色渐渐好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