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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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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三章封王

    近来,代王宫内每天能看见以下场面——

    代王兴致勃勃、眉眼弯弯地捧着一大堆精心准备好的礼物或吃食,屁颠屁颠地往漪兰殿跑去;然后便能看见巧珠期期艾艾地从里面探身出来,无奈又怯懦地取走主子的好意后再次将宫门关上。每关一次门,她对代王殿下的愧疚感就多一分,单纯可怜的小脸蛋愁思久久不散。

    庶夫人究竟还要生多久的气呢……?

    备受爱宠的庶夫人窦氏从赵国归来以后,以旅途疲惫为由闭门谢客、鲜出宫门,每日除了晨昏定省之时依礼到寿康宫请安以外,其余时间均留在漪兰殿中安心养胎,谁人都不见。

    代王每日只能乘兴而来,然后败兴而回……

    慎梦雨从无忧坊脱籍,奉薄姬之命进宫,赐封为夫人。自此,代王宫中除了庶夫人窦氏以外,又多了一名慎夫人……

    在外人看来,代国一主三夫人,后宫充盈和谐,国泰民安国运亨昌,一派欣欣向荣之繁荣景象!

    这一天,夏花盛放,漪兰殿的庭院中芬芳飘送。窦漪房一手抱着小家伙,一手拿着小竹签,戳起案上置备的腌渍酸梅子,满心欢悦地凑近唇边。小家伙趴在女主人隆起的腹部上喵呜撒娇,浅棕色的眼珠子盯着竹签上光泽透亮的酸梅子一动也不动,毛茸茸的长尾巴左右摆动,粉红色的舌头舔了一下又一下。

    窦漪房故意显摆似的将手中的酸梅子晃了两下,张口一咬,咔嚓清脆的响声惹得猫儿喵喵叫。

    “就不让你吃,谁叫你家主人讨人厌!”窦漪房哼哼两声,将可口的酸梅子迅速放入口中,得意地看见猫儿呜呜呜的可怜样。

    梅子鸢没好气地瞅了她一眼,好心提醒道:“可是夫人,您吃着的可是那个讨人厌的人送来的好意哦。”刘恒知道窦漪房近来喜酸,特意叫厨子做了好几罐腌渍酸梅子,每天准时奉上,好不殷勤。

    虽然吃了一回又一回的闭门羹,但刘恒还是天天准时前来报到,时刻不差,每次都趁宫门开启的一刹那,偷偷往里面瞄来瞄去,为盼瞧见爱妾一面。意气风发的代王天天吃瘪,看得梅子鸢偷偷乐了好几天呢!

    看见优哉游哉地吃着酸梅肉的主子一点动静都没有,梅子鸢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慎夫人进宫以后,并未受召侍寝,代王每日独自宿于金麟殿中,连王妃娘娘的凤栖殿都没有去……”

    正确来说,自从吕姝被诊有孕以后,刘恒就再也没有临幸过她了,美其名曰“王妃有孕在身,理应安养身体”,但梅子鸢和巧珠都知道,代王其实是想以漪兰殿为家,与窦漪房日夜相伴。

    要不是被吕姝和慎梦雨这么一闹,窦漪房名为妾室,实为妻房的日子还会这样继续过下去……

    窦漪房继续啃着酸甜可口的酸梅肉,小嘴嘟嘟,没有回话,仿佛对梅子鸢的话充耳不闻似的,一双大眼睛却有意无意往宫门的方向瞄去,好像在等着些什么。

    梅子鸢见主子表面上不为所动,眼光却越来越闪烁的样子,心里多少有点明白,于是便自言自语地说起了话来:“当年梅子曾与慎梦雨同在三娘帐下学艺,后来殿下筹办无忧坊,慎梦雨一马当先,紧随殿下左右出谋划策,立下不少功劳。”也就是那时候,慎梦雨有机可乘,让刘恒动了心,有了侍寝的机会。

    窦漪房心中微微泛酸,“殿下和她恩爱了很久?”窦漪房突然有种偷看丈夫前女友资料的赶脚,却按捺不下心中恼人的好奇心。

    梅子鸢明白她的心思,简而化之地回道:“慎梦雨擅长挑拨人心,行事过于偏激,殿下劝说了好几回,均无果而回,所谓恩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后来,殿下继续召见慎梦雨入宫,名为侍寝,实际只是为了掩藏交换情报的事实罢了。”

    她顿了顿,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代王妃吕氏初怀二胎之时,宫中曾出了一桩悬案。这件事殿下没有细查,但三娘却对此存疑许久。”

    “何事?”窦漪房心中的好奇心再次被挑起,竖起耳朵细细倾听。

    “王妃娘娘被诊有孕后,身子忽然变差,更有滑胎之象,太医看了很多遍,都诊不出病因。后来,殿下暗中派手下影士细查,竟发现王妃身边的宫女被人收买,在每日燃点的宁神熏香中加了药,可致使孕妇滑胎。殿下震怒,下令将那宫女就场□□!”

    窦漪房很清楚刘恒的性格,家人是他心中最大的羁绊,不管与吕姝感情如何,她肚子里怀的毕竟是他的亲骨肉,刘恒就断然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下毒手的!

    “殿下怀疑收买宫女下药者,是慎梦雨?”窦漪房大胆地做了个假设。

    “殿下没有查下去,但当时很多证据都指向了她。”梅子鸢继续说道:“殿下顾及往日恩情,且所幸此事发现及时,王妃娘娘和胎儿均无大碍,殿下狠狠地警告了慎梦雨后,决定不予追究。但三娘对此事一直存疑,只是殿下说不再追究,她不便追查罢了。”

    “三娘怎么说?”

    “三娘说,代王妃吕氏孕前并无燃香凝神的习惯,怎么有孕后就突然对熏香产生了兴趣?代王偶尔使用宫魅的身份行走于宫廷之内,同样没有熏香的习惯,以吕氏的个性,代王不喜之物,她又怎么会安排在凤栖殿内呢?慎梦雨下手的机会似乎来得有点太信手拈来了。”

    窦漪房心尖一颤,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苦……肉计?”同为人母,她不敢相信有人会为了争宠连自己未出生的孩儿都利用上!

    “此事干系甚大,梅子和三娘均不敢妄自揣测,说到底,这毕竟是殿下的家事。”梅子鸢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都是一丘之貉!

    不管事情真相如何,梅子鸢还是把自己心里的话告诉了主子:“宫中人心叵测,波谲云诡,吕氏、慎氏均不可信,望夫人切记!”

    窦漪房抚着肚子,凝眸点头,以示允诺。

    过了一会儿,只见巧珠拖着小腿,慢吞吞地走过了来,眉头紧皱,两只小手里空荡荡的,什么东西也没有。

    窦漪房眼睛一眯,嘴角微微撅起,没有发现自己的眼神变得含幽带怨。主子的心事,梅子鸢自然是心知肚明,暗叹一声命苦,认命地开口代替嘴硬的主子问道:“巧珠何以空手而回,代王殿下呢?”

    每日到了这个时辰,代王肯定带着吃食或是小孩用品过来献殷勤,今天怎么迟了三刻都不见人影呢?

    巧珠扁着小嘴,回道:“代王殿下还没下朝呢,巧珠在外头等了许久,连张都尉、宋护卫都没有等到。”

    窦漪房眉头一蹙,“下朝的时间早就过了,殿下还在议政殿上?”

    “然!”巧珠点点头,应道:“回夫人的话,巧珠听对面凤栖殿的栩冉姐姐说,太后娘娘的使官从长安远道而来,今日上朝觐见代王,不知说了些什么,朝中大臣热议纷纷、争持不下,直到现在都还没下朝呢。王妃娘娘闻讯,已经赶过去一窥究竟了;慎夫人收到消息以后,也在赶往议政殿的路上。”

    窦漪房跟梅子鸢对视一眼,心里想着同样的事情。早朝许久未散,文武百官争持不下,就连代王妃吕姝都坐不住要赶过去一探究竟,这个长安来的使官带来的消息肯定不简单!

    窦漪房敛神正色,倏地站起身,“梅子、巧珠,为我梳妆,前往议政殿。”

    “诺!”双姝齐声应答。

    当窦漪房赶到议政殿的时候,吕姝与慎梦雨早已立于侧殿之内,聚精会神地关注着议政殿内的一举一动。二人神色凝重,秀眉紧锁,目光不约而同地锁定在正殿里的刘恒身上,眼珠子怔怔一动也不动。

    “这是怎么一回事?”窦漪房轻声问道。

    “嘘!轻声,殿下正在殿上议事呢!”慎梦雨低斥,用眼神责备窦漪房的轻率。

    窦漪房轻步上前,隔着侧殿的珠帘,往议政殿的方向看去。

    刘恒端坐高堂,俊颜凝重,墨如漆的黑眸深沉无波,让人看不清喜怒之色。殿上众臣齐集,薄昭、张武为首的文武百官拱手而立,恭敬有礼,神色却各不相同,忧喜各半。

    吕后派来的使官立于前方,手上捧着信函,高举于眉恭敬奉上,“代王德才兼备,治国有方,代国在殿下的治理之下蒸蒸日上,太后娘娘甚为敬佩。今赵王新亡,赵国无主,全国上下群龙无首,百废正待兴。娘娘欲以赵国相赐,并相信以代王之才,定能重振赵国威名!”

    此言一出,堂上登时鸦雀无声,安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窦漪房顿然领悟,难怪今日早朝迟迟未散,原来吕后想让刘恒继任赵王之位。赵国之地,从非同一般,属地广食邑丰,历来都是诸侯必争之地,更是吕后心头上最微妙的一块地方。

    想吞并,却碍于种种理由无法下手;想分割,却分给谁都不合适,既不甘让刘氏宗亲独占便宜,又不能全赐赠吕氏外戚,以免落人口实。正可谓左右为难,踌躇不定。

    刘恒眉梢微凝,任由使官高举信函,抿唇不语纹丝不动,冷看殿中大臣为此事争持不下。

    “赵国历经三代,代代死于非命,太后传此令函,是为何意?!”一声怒喝骤然而起,犹如虎啸震山,声声铿锵!说话的是宋昌手下的武将,名曰秦飞,原是三山五寨中的侠盗,后随宋昌招安入朝为官,为人耿直,有话直说的性格在朝上是出了名的。

    “太后慈惠恩德,敬重代王治国有方,才有封赏之意,绝无他意。”使官态度温和有礼,语气不徐不疾,从容不迫的表情与暴躁的秦飞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另一边有文官上前进言,“赵国丰庶地广,代王受封利大于弊,于代于赵都是造福黎民之幸事,望殿下以百姓为重,收下太后令函。”

    令函虽不是惠帝亲自颁发的圣旨,但代表着吕后之愿,刘恒一旦收下就等同于表明心迹,应诺吕后所求,之后再求圣旨就易如反掌了。

    他旁边的官/吏却不赞同,“天下皆知,赵国乃凶地,历代赵王者无一善终,太后此举只怕别有用心吧……”谁不知道吕后想对付谁,就先把赵国赐给谁的习惯。赵国看似一块丰庶的香饽饽,实际上有毒没毒,谁又能说得准?!

    “正是!燕齐之地不封,偏偏赐封赵国,狼子之心昭彰欲揭!”

    “可是赵国地广物博,比起咱们代国不知要好上多少倍。代王要是兼任赵王之位的话,借助赵国的人力物力,定能让代国百姓的生活改善不少啊!”

    “册封赵王一事,恐怕是太后一人之意吧?若此事已得皇上准允,送来的何以是太后令函,而非陛下亲下的圣旨?!”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你一言我一语,如何也没有一个定论。

    使官顶着众人质疑的目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额头渗出了冷汗,“皇、皇上已有此意,只是……最近身体欠安,所以才……未下圣旨的。”

    刘恒眉角一动,变化细微难察,只有窦漪房、张武、宋昌等熟知他心意者察觉得到。

    惠帝身体欠安?那身体是差到什么程度,让吕后连假借天子之名的意图都完成不了。

    册封赵王一事仅为吕后之意?那惠帝是不知情,还是不赞同呢?

    窦漪房从刘恒深沉的眼眸中,读懂了他眼里的深意:旁人关心的或是赵代两国今后的命运,又或是代王性命的安危,却只有窦漪房清楚,此刻的刘恒最担心的,并非自己,而是王兄惠帝。

    殿上大臣和使官继续争执不下,各执一词,互不相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