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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朵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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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早上,因为一宿都想着闻楹所以完全没能睡好的蒋商陆起来时天刚蒙蒙亮。

    本来就睡得不沉的刘姐被人在楼下走动的动静隐约弄醒了,睡眼惺忪地就开了房门打算问问蒋商陆早点打算吃什么。

    可是等中年女人一探出头来,却只能在昏暗的客厅光线内看到一个此刻正慢慢地来回走动着,上身穿着身灰色格子衬衫,米白条纹线衫,乍一看和个年轻大学生一样瘦削斯文的陌生背影。

    “你……你是谁!怎么大清早的就闯进人家家里来了!快出去!不然我……我就要报警了啊!”

    当下就被吓得一激灵,确定这个陌生年轻人的背影自己应该是不认识的刘姐直接就大喊了起来。

    而原本面无表情地心想着自己要不要趁现在还早,出门去散个步的蒋商陆闻言也有些惊讶地转过头来,当和身后一脸错愕的刘姐对上视线后,他先是挑了挑眉显得促狭地笑了笑,又口气古怪地主动问了一句。

    “我现在这样很吓人吗。”

    “没……没,不是,不是蒋先生,你……你忽然穿成这样,我都没认出来……我还以为是哪个我不认识的小年轻趁我不注意闯到家里来了……”

    嘴里这么说着,刚刚实实在在被他吓着了的刘姐也有点意外地小声地念叨了起来,但不可否认,哪怕是这会儿都已经走到蒋商陆本人的面前了,她还是有点不敢确认。

    这原因也不是别的,而是因为今天这样打扮的蒋商陆和平时的他真的太不一样,不仅是简简单单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实在是真的显得太年轻了。

    “恩,就是要有这个效果,不然再过几年别人看见我都要觉得我是舒华的爸爸了。”

    也不知道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认真的,蒋商陆说完这话往窗口边走了过去,又往外面看了看今天的天气。

    等确认今天外面应该不会下雨,闻楹也不会用什么借口和自己请假不过来后,他心情愉悦地和刘姐笑了笑又低声地开口道,

    “我先出去走走,过会儿回来,闻楹今天要是来得早就让他去我楼上等我,我有东西给他。”

    “好,恩,您路上当心点。”

    刘姐这般回答着轻轻点点头,看蒋商陆心情真的很好独自出去散步的样子也有点欣慰地笑了。

    只是等她起床开始做家务又准备起蒋商陆的早餐,一般这个时间点也差不多要过来的闻楹却一直没有都出现,更甚至等出去的蒋商陆都晨练完回来了,刘姐还是没有等到那每天早上都会准备听见的熟悉门铃声。

    “小闻今天是怎么了……他平时要是不过来都会和您事先请假的啊……不会是身体不舒服吧?”

    刘姐的自言自语声听得蒋商陆不自觉皱了皱眉,缓步走过去往沙发边一靠后他顺手就拿起座机电话准备给据说是常年独居的闻楹打个电话。

    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白天的闻楹的手机居然就给关机了,任凭蒋商陆试了多少次都是一样的提示音。

    “没人接电话吗,蒋先生?”

    “恩。”

    声音冰凉的这般回答了一句,蒋商陆一早上起来都很和颜悦色的面部表情已经变得有点不太对劲了。

    心思一向重的男人甚至低下头开始认真思索起自己最近是不是哪一步做的不太妥当了。

    可事实上明明昨天晚上他和闻楹打电话的时候,年轻人明显十分惊讶却没有直接拒绝他的反应都还是给了他些许信心的。

    是过了一晚上彻底想明白了?所以再也不打算见他了?

    可即使是这样,他就连一声招呼都不想和他打么。

    蒋商陆这么在心里思索着,脸上原本有些失态的表情已经有点淡了,他不太想让别人看出他此刻的难堪,但刘姐在边上看着他一声不吭也不说话,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就有点着急,只默默地想着小闻你赶紧来吧,可千万别惹蒋先生生气啊。

    恰在这时,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真的听到了刘姐此刻的心声,外头的门铃声居然真的恰好就响了,刘姐听见这动静忍不住松了口气,赶紧笑着对表情也有点愣住的蒋商陆就开口道,

    “唉,我就说嘛,小闻肯定是来的路上因为什么事不小心耽误了,我去开门我去开门……”

    这般说着,刘姐就小步跑着去门口给外面那人开门了,蒋商陆独自坐在沙发上没有起身但是心里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而果不其然,当他眼看着那背着个公文包,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面相看着挺眼熟的小子出现在自己面前后,一声不吭的蒋商陆眼神彻底是变得难以言喻了起来。

    半天还是那被刘姐领着走进这偌大的豪宅的张晓光小心地左边看看,右边看看之后,才咳嗽了一声对面前这个有点脸色不善的有钱叔叔语气精神地小声开口道,

    “您是蒋先生是吗?大清早的打扰了啊,我这边有点事想单独和您说一下,您现在方便吗?”

    “刘姐,你去忙吧……你自己坐。”

    说着就把客厅留给了自己和张晓光,蒋商陆要是真的板起脸来,样子看着也的确挺吓人的,至少虽然失去了之前在精神病院里记忆却潜意识地对他有点发憷的张小番茄还是蛮害怕的。

    但没办法,今天这事本来就是他领导闻少校特别要求他过来的,不办好的话等闻少校人回来他肯定也不好交差。

    而这般想着,张晓光同志就有点拘谨地往看着贵的要死的沙发上一坐又从自己公文包里掏出了几份户籍登记文件,看了看周围确定真没别人了才以一副公式化的口气张张嘴道,

    “首先自我介绍一下啊,蒋先生,我这边是地球植物户籍办事处y市分部的,鉴于你这个植物户籍落户的问题一直没有得到解决的问题,我今天来呢是来特别调查一下你的具体情况的……”

    “您可能情况特殊所以不太了解咱们这个机构,但我们单位就是国家设立专门用来为各类植物基因类植体人类登记户籍,确保您将来这个住房啊婚配啊生育等问题的……然后根据我这边的初步信息采集,您应该是一株开花期盛开阶段的鸦片罂粟是吗?那您目前有固定配偶和子女吗?这个房子是……”

    “地球……植物户籍办事处?”

    男人抬起颜色浓郁的眼睛就慢慢地来了这么一句,察觉到蒋商陆意味不明的落在自己脸上带着审视的视线,一个人缩在他对面沙发上的张晓光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哆嗦了一下。

    他敏感地察觉到这位罂粟花叔叔似乎对他很有敌意的样子,或者说不是针对他的敌意而是针对他们整个单位的敌意。

    而俯下身慢慢拿起桌上那些这个自己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奇怪单位给他送来的户籍登记表格,蒋商陆低头随意地翻看了一下又将手指落在沙发背上敲了一下,这才扯了扯嘴角低声问道,

    “你是不是还有个同事,叫闻楹。”

    “……啊,对啊。”

    知道之前闻少校为了采集这人的身份信息特意来接触过他,今天原本就是被闻楹要求着过来给这人做基础信息登记的张晓光明显一愣刚想说就是他让我来找你的,他还特意让我带了东西给你呢。

    可是还没等他张开嘴,他就觉得他自己的鼻子边上隐约嗅到了一股给人感觉不太妙的花香气息。

    而察觉到其中蕴含的攻击性很强,让他后背都有点发冷的刺激性神经毒素,神情恍惚的张晓光背脊僵硬地呆坐着在似笑非笑的蒋商陆面前,好一会儿他意识混乱的大脑里才猛地窜出了一段之前已经被他忘掉但现在又重新记起来的记忆。

    破碎的窗户,死人树,罂粟花,不是一朵,是很多很多艳红靡丽像是血一样张开的罂粟花。

    蒋商陆:“张番茄。”

    张晓光:“叔……叔叔qaq。”

    蒋商陆:“你抖什么。”

    张晓光:“我……我害怕qaq”

    面前这棵小番茄吓得都快抱着头哭起来的样子实在有点让人想笑,想到这运气不佳的小子那一晚被两棵死人树打的番茄酱流一地现在又恢复的活蹦乱跳的样子,一向性格恶劣的蒋叔叔也难得不想再这么恶劣地吓唬和欺负他了。

    只是他心里还是很想知道这个听名字就十分诡异的政府机构到底是怎么知道他刻意隐瞒的物种的,而那原本应该就是为了这件事才会接近自己的闻楹现在……人又去哪儿了。

    可是等话到了嘴边,面无表情的蒋商陆最终还是都给咽了回去。

    他之前可以没什么尊严地去低三下四的乞求闻楹的爱情,但都到了现在这种一目了然的情况了,他忽然就觉得自己至少应该留有一点成年人该有的礼貌和风度。

    他已经不再年轻了,哪怕刻意换上那些可笑的衣服想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老态,他的皮囊和心也早就老了。

    所以至少不要让闻楹觉得他很烦,明明他那么喜欢那个可爱的年轻人啊。

    哪怕是注定得不得他的爱情,蒋商陆也一点也不想让他讨厌自己。

    “我的确没有户籍,因为我的家人在我身体出现异常的那年就把我给关了起来,所以我虽然隐约察觉到自己是什么,却从来没有见过别的和我一样的存在,甚至在知道这世上也有你们这种人之前,我一直都在长时间怀疑自己有精神分裂症……”

    “不过如果你现在需要登记的话,我也会配合的……之前在第三精神病院的时候,我并不清楚你到底是谁,你背后的机构又是什么,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我才用了一点东西消除了你的记忆,我没什么恶意……”

    “我今年三十一岁,就像你所说的那样,我是棵鸦片罂粟,目前也正在开花期,过了年底的生日我就三十二了,我没有父母,没有配偶,更没有子女……”

    疲惫地仰靠在沙发上,蒋商陆这种声音都都有点提不起劲的样子有点莫名的让张晓光不太自在。

    他总觉得蒋商陆和之前自己刚见他时候那副骇人阴森的样子有点不太一样了,这幅满脸写满我很累我不想说话,本该张牙舞爪,嚣张的要命的红色花朵都沮丧的耷拉下来的样子很有点一种让人忍不住想摸摸他脆弱的花瓣安慰他一下的感觉。

    可是这种胆大包天的事,胆子一直挺小的张晓光还真的有点不敢,所以在微微愣神了片刻后,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又把打从进来就一直拎着的塑料袋往茶几上一放使劲推到了蒋商陆面前,紧接着就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张便条。

    “哎哟你看我这记性真是……刚刚就记得和你说登记户籍的事,我差点都忘了闻少校让我给你的东西了,额,那个,闻少校就是闻楹,他其实是我上司,就你认识的那个板着脸,特别不爱说话的小伙,今天其实本来还是他过来和你说的,但他有事临时出差去了,走之前就让我——”

    张晓光的话没说完,他手里捏着的那张便条就被脸色猛地一变的蒋商陆给拿了过去。

    年纪一把这会儿却和毛头小子般急躁的的蒋商陆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紧张个什么劲,期待个什么劲。

    但是当他赶紧低下头打开手中便条看了一眼,又把桌上的塑料袋稍微拿开看了看面的几个又大又红,看着格外可口的苹果后,他先是一愣,许久之后脸上才发自内心地露出了一点真心实意的笑意。

    【临时出差,电话没带。】

    【一切等我回来再说,张晓光是我的下属,可以相信。】

    【橘子吃多了会上火,所以我买了苹果,老板说很甜,希望你喜欢。】

    【——闻楹】

    ……

    在和刘常卿老爷子赶去东郊之前,闻楹最终还是给自己争取到了二十分钟的时间。

    用这略显紧张的二十分钟,他先是打了个电话给单位的张晓光让他赶紧过来找自己,又找了个附近的水果摊就一个人站在那儿挑了点水果。

    尽管他其实并不是很会挑这种东西,但是当水果摊的老太太看到他那么认真严肃地把每一个水果都恨不得凑到自己面前仔细检查的样子,没忍住就笑了起来又主动和他搭起了话。

    “我说小伙子,你这是挑水果还是挑老婆呢,看的这么仔细,可你光这么看着也不知道到底甜不甜啊,来,尝一口,烟台苹果,特别脆特别甜……”

    老太太这热情和善的样子让闻楹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这种行为好像不太礼貌的他顿时有点抱歉,但是当他谢过老人又把切好的那块苹果慢慢放到嘴里尝了尝后,那种舌尖被香甜的苹果汁水取悦到的甜蜜感觉还是让他下意识低下头看了看面前的这些红通通的苹果。

    而想到蒋商陆虽然喜欢吃橘子但是明显不能多吃,表情若有所思的闻楹就问老太太要了个塑料袋又开始一边低头认真地挑,一边和老太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老太太:“小伙子,你这是要去看望病人吗?还是走亲戚啊?看你挑的这么仔细……”

    闻楹:“送人。”

    老太太:“那肯定是买给喜欢的人吃的啦,放心放心,送苹果的寓意也好,平安果平平安安嘛多好呀,送梨就不太好,梨就是要离别啦,刚在一块呢怎么可以离别呢……哎哟你看我这胡说八道的,待会儿你都不买了我的梨了,小伙子你要不再买个西瓜啊,西瓜肚子里都是籽,保佑你和你对象早生贵子啊……”

    闻楹:“……………………………………”

    老太太这精明又厉害的水果销售方式让本来刚刚就被刘常卿老爷子调侃一回的闻楹有点不想开口说话了,买好水果后之后他也在路边顺势等到了匆匆赶来的张晓光。

    在把一袋子沉甸甸的苹果和自己事先写好的便条交给张晓光后,本身还有公务在身的闻楹就和等得都有点着急的刘常卿一起来到了东郊。

    而在面无表情地登上早早等候在那里的军用直升飞机后,换上一身常服的闻楹一进去就和唯一坐在后机舱里面的一个衣着古怪的人沉默着对视了一眼。

    半响,那个留着一头鸦色长发,发丝尽数被一串佛珠绞成了一根长辫子顺络在面颊边上,容貌也显得很是清贵出尘的年轻男人若有所思地凝视了闻楹一会儿后,接着才双手合十轻轻地开了口。

    “您好。”

    “您好。”

    从刘常卿给的那些资料也大概猜到了这个人是谁,闻楹礼貌地和他打了个招呼就在一边的位置径直坐下了。

    等背着手的刘常卿老爷子和几个重要的分部下属在下面交代完事情又上了飞机后,这白发苍苍的老爷子先是坐到闻楹的边上皱着眉喘了口气,又转头冲那不言不语的长辫子男人不太放心开□□代了起来。

    刘常卿:“遏苦啊,你从土里爬出来到现在还是第一回坐飞机,待会儿可要自己记得要注意点啊,要是不小心晕机了我也没办法帮你了啊,这飞机上可没有专门给植物吃的晕机药。”

    遏苦:“什么是晕鸡?鸡在何处。”

    刘常卿:“……不是那个鸡,是飞机,飞机。”

    遏苦:“飞鸡?又是何鸡?”

    一脸费解地转过头疑惑的看了一眼面前刘老爷子,明明浑身上下透着股世外高人的气息但是脑子却就是有点转不过来的遏苦在闻楹和刘常卿集体沉默的注视下慢慢地眨了眨琉璃般剔透的眼睛,许久才态度十分郑重地双手合十致歉道,

    “抱歉,是遏苦愚钝了。”

    “唉,没有没有,想想我真是作孽啊,本来带了个小木头出来就算了,现在还要带上你这个几千年不开窍的老木头……哦,说起来,闻楹,你刚刚和他遏苦打过招呼了吧?”

    “恩。”

    听到刘常卿和自己说话也慢慢地抬起了眼睛,一声不吭的闻楹原本正在低头翻看着手里头的资料,此刻倒是顺势抬起头和遏苦又对视了一眼又淡淡地开口道,

    “如果一会儿觉得不舒服可以在路上先睡一觉,到青名市的飞行时间会有点长。”

    “谢谢。”

    闻言赶忙礼貌地致谢,遏苦并不认识这个相貌平淡无奇,甚至于都让他感觉不到物种气息的年轻人,但是见他如此和善地替自己解惑,他的内心还是十分感激的。

    果不其然飞机起飞后,没一会儿之后快小一千年没有出过土化过形,完全不了解现代人生活的遏苦真的就开始脑袋犯晕,恶心想吐了。

    而在心底默念心经凝神静气好半天总算是晕晕乎乎的睡过去的遏苦脸色惨白的闭上眼睛的瞬间,一直也在闭目养神独自思索着事情的闻楹忽然就冲身边的刘常卿开了口。

    “他就是那棵据说活了上千年的菩提树?”

    “是啊,苍青官山寺,佛前菩提树,说的就是这棵千年菩提——遏苦,就像我之前给你的资料中所提到的那样,四年前发生在苍青的虫灾让遏苦从植物形态中意外苏醒,也是当时的他协助了总部从某种程度上解救了那场几乎让苍青市所有动物植物都集体死亡的灾难,这才让你和少数坚持到最后的年轻人们侥幸留下了一条命……”

    “但是遏苦这种完全不符合传统普通植物生长规律的类植体人类的出现也让总部意识到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当初我和你外公这一批人从阿姆莎天坑冒险带回来的那些遗迹样本中所提到的关于植物起源的神话传说,很有可能就和动物们历史传说的夸父女娲黄帝这些造物一样是真实存在的。”

    “地上两脚行走的人,一半从海里来,一半从树上来,海给了生命的人类天生强大,树给了生命的人类不惧怕死亡,他们虽长得一样,却不是同族,一个有血有肉怕痛苦,一个离了大地便成土。”

    “阿姆莎天坑确实是所有类植体人类的起源地,在那里生根发芽的巨大神树天生受造物的宠幸,拥有了在自己的树枝上再生长出所有下阶段植物类植体的能力,可是有一天,一个天生憎恨造物,有着植物的不死,动物的灵敏的恶魔带着他座下的十个修罗恶鬼和铺天盖地的毒虫来到了大地上……”

    “十修罗将军也都是土壤中长大的植物,却都是被恶魔赐予了剧毒,甚至完全不惧怕任何动物袭击的植物,他们身上各自沾染着一种独属于修罗的罪孽,无法和正常植物一样长大,被恶魔赐予了不死的能力后便肆意去杀戮和破坏,更甚至带领着可怕的毒虫杀死了大地上数不清的植物……”

    “这种情况几乎就和四年前的事情十分相似了,我们无法确知传说中提到的十修罗是不是真的存在,但是遏苦的出现却让我们意识到了故事存在的共同性,因为在阿姆莎传统民谣译本的最后一段,也提到了这样的故事……”

    “修罗肆虐,人间劫难,阿姆莎神树从天坑的尽头目睹了这可怕的一幕,却因为自身无法离开土壤,必须长久地留在天坑支撑着生灵们的成长而寸步难行,所以当时的他也只能赐予了十一个植物特别的能力,并嘱托这十一罗汉一定要尽全力铲除恶鬼,将修罗和毒虫驱逐出这片大地……”

    说到这里,老者精神奕奕的眉宇间终于是有了些许散不开的愁绪,这四年间虽然以他刘常卿为首的总部领导们一直因为情况特殊没有去公布这些秘密调查结果,但是如今出于对闻楹能力的肯定和对萧骜子孙的信任,他还是决定将整件事情的真相完完全全地告诉了他。

    “这十一罗汉就是佛门中经常提到的五树六花,遏苦就是五树之一的菩提树,其他十种植物的存在现在连遏苦自己都无法说清楚具体地理位置,我如今年纪大了,总部也不再和过去那样信任我了,所以我现在也需要一个可靠的年轻人去继续往下追查这件相当棘手的事情……”

    “在所有过去的传说中提到的可怕灾难发生前,我把我目前能给的所有特殊权限都交到你手里,遏苦会作为你的帮手协助你接下来的一切行动,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唯一的继承人……”

    “闻楹,告诉我,你能做好吗?“

    ……

    自从闻楹留下那张便条和苹果就干脆离开后,时间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月了。

    蒋舒华为此还特别问过他二叔,闻楹怎么突然就辞职了也不和自己说一声,而刚好今天因为来公司见董事会的人,所以和他一起在外面吃午饭的蒋商陆先是抬起手里筷子给蒋舒华夹上了一块他最喜欢的毛氏红烧肉,又气色不太好地垂着眼睛语气平淡开口道,

    “他当时有急事,没来得及。”

    “唉,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等他回来我再另外找他吧……二叔你自己也吃啊,我怎么感觉你都不动筷子的啊。”

    莫名其妙地因为被人绑票的事住了趟院,非但没有瘦反而这几天还胖了好几斤的蒋舒华这般说着也给面前蒋商陆也夹了点菜。

    先前在绑票现场目睹的那一幕之前早就被蒋商陆给清理干净了,所以蒋舒华这小子也愣是什么心理阴影都没留下。

    倒是他此刻打量了一圈自己二叔的确透着股阴沉病气的脸后,这老实孩子心里顿时有点担心地小声开口询问道,

    “二叔,你是不是最近身体不太舒服啊,要不找张医生去家里给你看看?”

    “……不用,你自己照顾好你自己,别操心我。”

    这般说着,终于是把自己的筷子落到蒋舒华给自己夹的那些菜上面又简单地加起来尝了一口,然而像咀嚼着□□一样艰难的咽下去的时候,不自觉皱了皱眉的蒋商陆还是有点反胃地迅速拿起了手边的茶,又快速地缓冲了一下自己几乎立刻就全部吐出来的状态。

    所幸蒋舒华这人性格一直粗心大意的,所以也没看出来他二叔这幅样子其实是因为已经整整两天没吃任何东西了。

    而和蒋舒华分开又独自准备回刘房山的路上,原本在车后座做的好好的蒋商陆远远的见司机老姚叼着根烟走到车窗前,又为了照顾他平时并不抽烟的习惯刚准备把烟掐掉时,他忽然就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又慢慢地对着外面的老姚来了这么一句。

    “老姚,你身上还有吗?也给我一根。”

    “什么?蒋先生?您不是从来都不抽烟的吗?”

    老姚闻言满脸的不可思议,毕竟打从他开始做蒋商陆的司机之后,他就没见过这个生活自律的男人抽过一根烟喝过一滴酒,而听见他这么说顿时也有点迟疑,半响蒋商陆闭上眼睛整个人往车后座疲惫地靠了靠又淡淡地开口道,

    “撑不住了,再不找点东西救救我自己,我就快疯了。”

    蒋商陆这话说的实在有点诡异,但是因为他的口气实在太冷静了,所以就和在认真叙述着某种事实一样特别让人害怕。

    而也清楚他精神方面那点问题的老姚当下也没敢把自己平时抽的那包杂牌烟拿出来丢人现眼,径直去给他买了一整条好烟拿给了他,又看着这个这几天一直显得很沉默疲惫的男人仰靠在后面先是打开车窗,又动作懒散却不失优雅地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根夹在了手指上。

    “蒋先生,打火机。”

    “恩,谢谢。”

    接过打火机的蒋商陆低下头面无表情地就把手指上夹着烟给点着了,诱惑迷人的烟草味穿透他紧绷的神经也让他整个人终于是松懈下来,他不自觉眯起颜色靡丽的眼睛像是在认真地思索着什么地舔了舔嘴唇,眼前却反反复复地只有那一个个红通通的苹果在调皮地打转。

    “蒋先生,蒋先生……”

    耳边是老姚略显惊慌的呼唤声,神情恍惚的蒋商陆勉强回过神来,却只看到车已经停在蒋宅的前面。

    见状他抬起手揉了揉眉心,总感觉在刚刚回来的过程中他好像一直在发呆,而当男人低头疑惑地看了眼手边已经空了的两个烟盒和手指上的那层模糊的烟黄色痕迹,背脊猛地僵硬住的蒋商陆总算是知道老姚为什么会看上去那么慌张和着急了。

    从蒋氏到刘房山回来的一路上,明明只有不到三十分钟的距离。

    可他却在意识毫不清晰,甚至完全游离的状态下整整抽了两盒烟都没有发现。

    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十分严重,甚至有点恐怖的情况了,至少在此之前他都从来没有过这样成瘾症恶化的情况出现。

    而当下就艰难地从喉咙里剧烈咳嗽了一声,感受着自己嘴里和上那股恶心又刺鼻,估计旁人闻上一点都想吐的难闻味道,蒋商陆厌恶地将剩下来的几盒烟全部给扔给了老姚,又阴沉着脸缓缓地来了一句。

    “把这些都拿回去,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抽烟,尽量躲起来抽。”

    “好的,好的,蒋先生……”

    老姚明显也被他这样反复无常的样子给吓到了,把烟都收起来又开窗驱散了下车里的这股浓烈的味道。

    蒋商陆见状也没说话,径直下了车回到家中后,他第一时间并没有去和主动凑上来,一脸担心的刘姐说话,而是直接表情平静地摇摇头上了楼又在猛地关上房门后走到洗手间,表情灰白凄惨地撑在洗手台上干呕了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他用力地抓着洗手池的手掌一直在可怕地发着抖,但如果不把这些已经被吸入他肺部的气体给全部清除干净,都不用过今天这个晚上,他马上就能多一个抽烟的新癖好,并且越来越沉醉,越来越着迷,哪天彻底死在上面都不一定。

    而这般想着,勉强地处理了一下嘴唇上被咬破的伤口又把自己身上所有的衣服脱了,浑身赤/裸的靠在浴室墙上的蒋商陆就开始一边用刺骨的冷水开始让冷静下来一边就透过洗手间的镜子打量着自己。

    透过这面镜子,蒋商陆有点厌恶地看着这个脸色和游魂野鬼一样难看惨白的自己。

    他不想让自己一个成年人表现得这么没有一个人就活不下去。

    可是没办法,他已经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其实已经有点无法控制他自己了。

    “蒋先生……您没事吧……您不想出来也和我说句话好吗?”

    房门外刘姐都快吓得哭出来的声音终于是让蒋商陆短暂地清醒过来了,他勉强地拿浴室里的浴巾把自己浑身上下的水渍擦干,又出来找了件睡衣就随便穿着出来开了门。

    等对上刘姐眼眶通红的眼神后,他先是很明显愣了愣,许久这困在自己一辈子都解不开的噩梦中的疲惫男人难得放低声音像握着自己母亲的手一样温柔地低声来了一句。

    “您别怕,我没事。”

    “恩……你没事,那就好……那你晚饭想吃什么吗?”

    闻言其实又想下意识地说一句自己什么都不想吃,蒋商陆低头看着刘姐不忍伤心的眼神后又忽然不好开口了,许久他沉默了下来,而在神情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他从自己还有点痛的喉咙里轻轻地发出了很简单也很艰难的一句话。

    “闻楹那天买的苹果……还有吗。”

    “有,有的,但是就最后一个了,还想吃点别的吗?”

    “水,还有苹果,其他的我真的什么都不想吃。”

    听到蒋商陆都和自己这么说了,刘姐也不敢再说什么了,一副生怕他反悔的样子就点点头飞快地跑下来又去帮他把冰箱里放的最后一个苹果给洗了。

    见她人都走了,面无表情的蒋商陆这才走到自己房间的窗台边上又一个人站了一会儿,只是当他颜色浓郁的眼睛对上远处并没有任何人经过的小道上时,他却是都没有回过神来。

    那天抽烟的事情过后,蒋商陆又把自己强制关在家里关了两天,等确定自己终于不在想着要去主动抽烟之后他总算是松了口气,心情也稍微好转了一些。

    六号那天上午外面下起了小雨,雨停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

    蒋商陆在屋子里先是一个人看了会儿书,忽然就和刘姐说他想出去一个人走走。

    而刘姐见他终于愿意自己努力调整过来了也松了口气,站在楼上眼看着蒋商陆消失在蒋宅门口女人刚想回厨房接着准备晚饭,她却听到了一阵熟悉的门铃声。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刘姐的心里没由来地就一紧,她像是生怕外头的人走了一般快速地跑过去开门,等门板后的那个背着包站着的青年抬头慢慢地看向自己的时候,刘姐一下子就开心地差点哭了。

    “小闻,你这么长时间去哪儿了啊……”

    “出差……您怎么了?”

    闻楹见状不明白这是出了什么事才让刘姐一看见自己就这么激动,但事实上,出差一个月对以前的他来说本来就是很寻常的事情。

    他一时间并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对蒋商陆的病会有那么可怕的影响,而就在他准备跟着刘姐先进屋再说时,他却敏感地感觉到身后有个人正在盯着自看己,等有所察觉的闻楹皱着眉一回过头来,他就看到了不远处正沉默着打量着他,明显也是从外头刚回来的蒋商陆。

    那一瞬间,闻楹有些说不上来蒋商陆看向他的那种眼神。

    但是他差点以为,男人就快哭了。

    “都忙完了?”

    “恩。”

    “先别进去了,陪我去花园走走吧。”

    蒋商陆还是这么喜欢习惯性的和人发号施令,闻楹一回来y市就先过来这里,原本也是想和他说点事,所以也没有拒绝就把自己的东西都给了刘姐拿回屋里,又和蒋商陆一块在蒋宅边上的那块白色绣球花地里散起了步。

    只是都已经分隔一个月的时间了,那时积攒在他心里强烈想要说出来的话忽然就有点难以开口了。

    而等闻楹有些迟疑地思考着自己接下来第一句话该怎么和蒋商陆说时,他却忽然看到落雨后的花架上慢慢地飘下来几朵零碎的绣球花,又轻轻地落在了此刻并没有察觉的蒋商陆头上。

    刚下过雨,还沾着雨水的白色绣球花还带着丁点细腻的香气,

    明明是娇贵脆弱到仿佛被风一吹散就没了的花,却又偏偏和蒋商陆这个人给闻楹带来的感觉很相似。

    “那天晚上给你读的东西还喜欢吗?”

    到底还是蒋商陆先主动开口和自己说了话,闻楹闻言明显有点心情复杂,一时间也不好怎么回答,但当他亲眼看着和他身高相仿的年长男人缓缓凑近了些自己,彼此之间呼吸交缠,明明双方之间差了七八岁的年纪,但是这一瞬间,闻楹还是觉得这样的蒋商陆让他……

    有点心动,也有点动心。

    “……恩。”

    “恩是什么意思?就只有这一个字给我吗?”

    “…………………………”

    简短地回了一个字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心跳都不太平稳的闻楹试图退后一点去拉开两人此刻过分暧昧的距离,但是当一秒当闻楹的视线注意到含笑的蒋商陆始终紧绷的肩膀和明显更瘦下去的脸颊后,他忽然意识到刚刚为什么刘姐看见他会那么激动,蒋商陆又为什么会显得那么无助了。

    ——原来他在害怕自己再也不回来了。

    这样的想法一旦出现在脑子里,闻楹再也没有忍心去躲开蒋商陆,事实上虽然他觉得自己应该和蒋商陆好好地坐下来聊一聊,把他们彼此之间的一些基本情况先坦白一下,接下来再讨论是不是该产生高于普通朋友之间的感情关系。

    可是他知道蒋商陆等不了。

    鸦片罂粟的天生成瘾性让真心喜欢着他的蒋商陆每天都注定备受折磨,他既想触碰自己,却又害怕沉迷,到头来所有的精神和*痛苦都加注在这个本就不幸的男人的身上,而光是想到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男人究竟是怎么过来的,闻楹的眼神就有点复杂了起来。

    这般想着,打从刚刚起就一直沉默着的闻楹忽然就慢慢地抬起了手,他一直是这种做什么都不太着急的人,但这一刻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紧张,可是当他冰凉的手最近轻轻地握住蒋商陆的手掌的时候,他还是感觉到了自己灵魂深处的那种意外平静却毫不后悔的情绪。

    而眼见面前这个总是对什么事都游刃有余的年长男人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因为情况突然而茫然无措起来的状态,一向性格淡定的闻楹难得红着耳朵慢慢移开自己的视线,又尽量语气平稳地对被他握着手的年长男人轻轻开口道,

    “‘恩’的意思就是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只要你不介意我这个人平时很沉闷,长相平平性格也无趣,我也会把我心里的那个地方单独留出来给你,哪怕我真的觉得它很荒芜,但是只要你喜欢,我的心你随时都可以过来开开花。”

    “因为从这一刻起,它已经是你的了……而我,也已经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