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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国府分不分家,薛家的人可没有说话的份儿。

    好在薛家太太也不是那等蛮不讲理之人,在痛哭了一场之后,她便安排下人做了两手准备。一面吩咐派人手去京城里的旧宅子那头,该修缮的修缮,该清理的清理;一面又亲自领着薛宝钗开了箱奁,归整出了好些个珍贵的物件,娘俩一道儿往东面小院走去。

    说真的,薛宝钗是真的不愿意。并非不愿意求到大房头上,而是不希望在王熙凤跟前落了下乘。依着她看来,这荣国府上下的姑娘媳妇儿们,哪个都是不如她的,包括已入宫当了娘娘的元姐儿,也一样比不上她。

    可惜,她的心气是高了,出身却太差,这才没的奈何屈居人下。即便如此,薛宝钗依然不愿意求到王熙凤跟前去。

    “娘,咱们就不能直接往荣禧堂去吗?求求大太太也是好的。”

    薛宝钗私心以为,荣国府大太太是一品诰命夫人,又比她长了一辈,甭管是求上门去,还是到时候被婉拒了,都算不上有多丢人。可若是换成同辈还沾亲带故的王熙凤,说真的,薛宝钗心里很是不得劲儿。

    “说甚么傻话呢?咱们是甚么身份,人家又是甚么身份?”薛家太太叹息一声,“去寻凤丫头,那是因着她是我娘家内侄女,要不然也不能这般不打招呼就上门去的。若是换成了大太太,可不得老老实实送上拜帖,还得看她见不见咱们。”

    听得这话,薛宝钗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这一刻,她从未有过的明白身份差异。可他们薛家不是皇商吗?纵然脱不了一个“商”字,可总归有别于其他的商户。再说了,金陵四大家族素来同气连枝,荣国府当初也热情邀请他们留住府里,更别说原就是沾亲带故的……

    “宝丫头,宝丫头!”薛家太太担心的望着女儿,其实她何尝不知晓女儿的心思,她不单知晓还格外理解。原因在于,当初她也是不大乐意下嫁给薛家的,身为王氏女,即便是嫡次女,她也可以挑个官宦人家嫁过去。可惜,她的父亲王湛王老爷子坚持让她下嫁,理由都是现成的,她是嫡次女,她模样身段都不出众,她还没啥成算,连能言善辩的能耐都没有……

    尽管事实上,薛家太太婚后的日子过得很不错,夫君敬重儿女双全,钱财锦帛更是无数。可即便如此,她也明白自己再也没有了跟嫡亲姐姐王夫人平起平坐的机会了。哪怕等荣国府分了家,王夫人依然可以靠儿子,甚至就算珠哥儿靠不住,那她也比自己这个商妇地位身份尊崇得多。

    想想自己的前半辈子,再瞧瞧身畔模样身段皆极为出众的女儿,薛家太太忍不住连声叹息。

    若说她还能怨自己不争气,可她的女儿呢?不是她这个当娘的自吹自擂,她的女儿真的是样样出挑,那是连薛父在世时都忍不住夸赞的,甚至薛父曾明言,若宝丫头是个哥儿,薛家可再保一世富贵。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回头见了凤丫头,你的嘴儿甜一点儿,别唤琏二奶奶,要唤姐姐。你俩到底是表姐妹,年岁差得也不是很多,同她好生打交道,往后咱们家免不了要倚仗着他们。”

    所谓倚仗,其实未必就是荣国府真的会帮衬他们,而是在必要的时候,他们可以拿荣国府的名头来吓人,而不被打脸就成了。可即便仅是这般,也要先同荣国府的人交好才是。幸而,薛家底子厚,纵是之前狠狠的亏了一笔,余下的钱财也不少,最起码收买王熙凤是够了。

    “我知了。”

    薛宝钗淡淡的回答,同时低垂下了头,再不发一言。

    道理她都懂,只是仍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罢了。哪怕打小就知晓商户被官宦人家瞧不上,却也从未有过这般清晰的感受过。原来,那些个被她瞧不上的姑娘媳妇儿们,各个都比她强,还是那种强了不止一筹的。而这里头的强,多半都是建立在出身的。

    假如,她的出身能够好点儿……

    像元姐儿,就能得到阖府上下的栽培和期望,入宫伺候圣上。像迎姐儿,明明相貌身段全然不如她,甚至脾气还怪得很,都能嫁给诗书传家的张家长房嫡长孙。还有林家的黛玉,史家的湘云,那些个姐儿哪个都不如她,却偏生谁都比她要嫁得好。

    “娘,我真的真的不想嫁给宝玉。”

    多半晌,眼瞅着东面小院近在眼前,薛宝钗挨着薛家太太,用近乎低喃的声音说道。当然,在说话之前她也有四下瞧过,确定自己的话不可能被薛家太太以外的人听到后,才大着胆子说出了口。其实,这话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提起了,可薛家太太总是在敷衍她,一说等开春,又说先缓缓,再不然就是不好跟王夫人撕破脸等等。

    可她不想等啊!

    今个儿都已经是正月十五元宵节了,离开春还有多少日子?尽管大小选都是在二三月间才正式开始的,可名字是早早的报上去的,谁能入宫谁不能入宫,这些事儿早先就该传来消息才是。更别说,她这还不是正式的大小选,仅仅是给郡主们选侍读。

    不该,真的不该完全打听不到一点儿音讯!

    也正是因着完全没有消息,薛宝钗忍不住做了最坏打算。万一她被人撸下来了呢?若不能给郡主们当侍读,她又该如何是好?未来有很多种可能,可她最不愿意要的就是嫁给宝玉当妻子。

    “唉,回去再说罢。”薛家太太今个儿一天里头叹的气,简直比以往好几年都要多。不过,若说分家之前宝玉瞧着还可以,那么分家之后的吸引力就一下子小了很多。薛家太太在两个儿女之间,虽更偏疼薛蟠一些,可对于自家这个小女儿也是极为看重的,她想要的是女儿过上富贵无忧的生活,而非卖女求荣。

    说话间,便已到了东院里。

    丫鬟们飞快的穿梭在庭院里,这东面小院的格局同荣国府的其他院落皆不同,若说其他院子都是板板正正的四合院,那么东院就有些类似于江南庭院了。房舍之间夹杂着景致,两者既非从属关系,亦非毫无关系,反而有种相辅相成的感觉,饶是如今还在正月里,打眼瞧去也是一派精致美观,若是在百花盛开的春日里过来,却不知该是一幅怎样的如画美景。

    这头,丫鬟们已经将薛家母女俩迎了进来,那头,王熙凤好不容易忙活完了事儿,才刚有工夫在炕上略歇歇,就听得丫鬟的回禀,登时无奈的吩咐将人直接往暖阁里带罢。

    “怎么就劳动薛太太特地往我这儿赶了?若是惦记上我了,也合该是我往您那儿去拜访。”王熙凤坐在东暖阁的暖炕上,手捧热茶,怀里揣了个暖手炉,巧笑倩兮的看了过来。

    因着荣国府本身就因分家一事而忙得一团乱,薛家母女俩也没能坐上软轿,压根就是披上裘衣匆匆赶来的。好在今年的冬日并不算太冷,今个儿更是没下雪,可即便如此,她俩也有些冻着了,偏一进屋就听王熙凤这般说,薛家太太倒是还好,仍能笑出来,薛宝钗却是不由的低头抿了抿嘴。

    薛家是去年开春入京的,到如今堪堪将满一年时间了,可王熙凤却一回也没往覃苑去过,甚至偶尔在荣庆堂等处碰见了,也多半只是敷衍般的点头问好。指望她特地往覃苑去探望亲姑母?做梦还比较快!

    可惜,这些话薛宝钗只能揣在心里头想想罢了,她不敢说,也不能说。

    思忖之间,丫鬟们已经送上热茶糕点,薛宝钗只低头捧着茶不言不语,任由薛家太太舔着脸从院子夸到屋子,再夸到屋里的摆件,之后更是延伸到热茶、糕点等等。总之,就是能夸的都夸了,只差没在脸上盖上一个“我是来求人”的戳。

    说实话,真的很丢人。尤其配上王熙凤那笑得意味深长的神情,薛宝钗只觉得面色微烫,如坐针毡。

    再看薛家太太,也许她没有王氏女该有的好相貌好身段以及心计城府,最起码她的脸皮还是够厚的。一面笑着将王熙凤夸了个天上有地上无,一面还要琢磨待会儿怎么将话题引过去,全然看不出来先前还痛哭了好几场,当然这还得靠着面上的厚粉遮掩,要不然早就露馅了。

    还在甭管怎么说,王熙凤都是个笑面虎,莫说薛家太太真是她的亲姑母,今个儿就算来得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她也会笑脸相迎的,区别只在于碰到前者思量着如同能趁机捞一笔油水,碰到后者则掂量着需要几多钱才能将人客客气气的打发了。

    ——本质上毫无差别。

    耐着性子听薛家太太说了两刻钟的话,王熙凤忽的道:“还不快些给薛太太换杯热茶,这都凉了。”又笑着向薛家太太看去,“您再尝尝我这儿的茶可有您那儿好?”

    这是变着法子嫌弃薛家太太话多了,又或者说是在提醒她赶紧说正事儿,当谁都跟你似的这般闲?

    薛家太太是最不像王氏女的王氏女,可她好歹也将脑子都丢了,听得这话,终也顾不得甚么了,忙不迭的道:“凤丫头,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事儿……我思来想去还是得寻你帮衬帮衬。”

    王熙凤心头冷笑,哪个就跟你是一家人了?又思及薛家那丰厚的家底,只得耐着性子轻笑一声,道:“瞧您这话说的,我年岁轻,又没经历多少事儿,哪儿能帮上甚么忙呢?薛太太您有话直说,这能帮的,我必不推辞,可若是帮不了的,那我也没辙儿。”

    “能帮,一定能帮。”薛家太太到底是跟王熙凤打的交道太少了,若是换做王夫人的话,听得这话一早就拂袖走人了。很显然,王熙凤这话的意思是,有甚么好处先拿出来瞧瞧,至于这忙……铁定不帮。

    只能说,当年王湛王老爷子还是很有眼力劲儿的,至少他看出来了自己这个小闺女就是个不中用的。

    而一旁的薛宝钗倒是听出了话音来,可抬眼见王熙凤满脸的笑容,又再度将心底里的疑惑压了下去。

    说到底,还是薛家的人对王熙凤不够了解。

    也正是因着不够了解,薛家太太说了一大车的话,留下了一大堆的重礼,最终带走的却只有王熙凤轻飘飘的一句话:

    我要回头问问我家二爷。

    ——你家琏二爷表示,你就没听过他的话!!

    薛家母女俩带着期待和忐忑离开了。其实,若是王熙凤再热情点儿,薛家太太还想问问薛宝钗那事儿,或者是让王熙凤给带着去荣禧堂见见那拉淑娴,再不然约定下回见面的时间也好。可惜,都没有。

    等薛家母女俩离开了,王熙凤只唤人给她捏肩捶背。

    “真是有够闲的,不忙着赶紧归整行囊搬出去,竟还来我这儿瞎折腾。我这腰哟,可不知怎的了,快累折我了。对了,去瞧瞧薛家送了甚么过来。”

    想也知晓,薛家送的礼绝对不会轻,不过等丫鬟来报时,王熙凤还是吓了一跳。

    一套羊脂玉头面,一套定窑五彩茶盅,一对五彩冰梅蝶纹瓷瓶,一个紫檀描金小炕屏,还有十几匹华美精致的贡缎……

    每一样单独放都算是精品了,合在一起保守估价也要值三万两银子了,关键是很多东西都是属于有价无市的。甚至可以这么说,单是那套羊脂玉头面,拿到外头换个三进宅子都没问题。这么多稀罕的礼物摆在一道儿,饶是王熙凤都有些犯愁了。

    琏哥儿进来时,看到的就是王熙凤对着一炕头的东西发呆的模样。

    “你傻了?”

    要不怎么说兄弟姐妹几个里头,琏哥儿受的欺负是最多的呢?别看他是长兄,可他有时候太不会说话了,偏又没贾赦那等本事,性子还格外的软乎,不欺负他欺负谁去?

    王熙凤横了他一眼,旋即倒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的将事情说了一遍:“……铁定是想留在咱们府上不搬出去,啧,想得真美,脸皮还厚!”

    亏的这话没传到薛家太太耳中,要不然她若是知晓自己忙活了这小半日,得到的竟是这么一番话,指不定就给活活气死过去。

    “那你打算怎么做?”琏哥儿才不会认为王熙凤会替薛家的人说情,这不是礼物够不够贵重的问题,而是他很清楚自家媳妇儿的脸皮半点儿不比薛家人薄。不就是收礼吗?先收着。至于要办的事儿,自是先缓缓再议。

    略半刻后,王熙凤忽的一拍巴掌:“唤大夫。”

    果不其然……“啥玩意儿?好端端的,你唤哪门子大夫呢?”琏哥儿傻眼了,这媳妇儿完全不按牌理出牌啊!这么做的意思是,指责薛家礼物送的不对,把她气病了?

    王熙凤直接没理他,只一脸轻松的命人将礼物收好,还额外叮嘱道:“将那套羊脂玉头面单独收好,回头添到姐儿的嫁妆里去。”

    琏哥儿:“…………”嫁妆你个头啊!我闺女才一岁半啊!

    然而,琏哥儿没胆子跟王熙凤叫板,他私以为那叫没必要,毕竟好男不跟女斗来着。

    又一刻钟后,大夫进了东面小院的门,因着琏哥儿在场,王熙凤也没碍事儿的躲到帐子后头,只让人取了个围帽草草的戴上,当着琏哥儿的面,拿手让大夫诊断。

    “恭喜琏二爷,恭喜琏二奶奶,这是有喜了!”

    王熙凤淡定的吩咐人赏银子,还不忘在心里腹诽,这是她有喜了,又不是琏哥儿那蠢货有喜。等一回头,看到琏哥儿一副懵逼的模样,她更是来气了。

    “作甚么还愣在这儿?如今离掌灯时分少说还有两刻钟,二爷您就不能费心往荣禧堂跑一趟?还是打算让我这个柔弱的妇人大冷天的跑去荣禧堂报喜?”

    这话一出,琏哥儿倒是回过神来了,却仍是两眼发直的望着王熙凤,半是无奈半是质问的道:“凤丫头你到底又想作甚?直说了罢,省的回头我还要费心去猜。”

    “我要作甚?我还能作甚?一嘛,是挑个好日子告诉府里这个好消息;二嘛,趁机撇开其他事情好生养养身子;三嘛,我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当然不能操心旁的了,薛家的事儿……爱咋咋地!”

    琏哥儿无言以对。

    半晌,琏哥儿索性起身要走,待掀了门帘之后,才又回头道:“你想作甚?一嘛,是生怕分家这档子被人钻了空档,回头吃了闷亏;二嘛,是想着中馈能多掌一天是一天,顺便多揣些日子坐稳了胎再告诉旁人;三嘛,你就是打量着薛家无人,占了好处不干活儿!”

    话音刚落,琏哥儿便立马回身拔腿就跑,气得王熙凤在后头直甩眼刀子,暗道跑得了合上跑不了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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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禧堂这头,贾赦已经抛开了分家一事,专心致志的开始研究要恁倒哪家给自家心肝宝贝儿十二腾地方了。

    这雍华公主是正一品,国公府略减一分,侯府再增一分便是,又想着公主府离得越近,将来十二回家越方便,自个儿也能多多的见到儿子,贾赦便索性一门心思的往自家的世交旧友身上瞄。又本着多吃多占的想法,贾赦很快就撇开了侯府,打算直接拿国公府开刀,回头只要明面上略减几分便是,比增建容易多了,也省钱多了。

    太|祖皇帝赐封四王八公十二侯,其中八公乃是:镇国公牛清、理国公柳彪、齐国公陈翼、治国公马魁、修国公侯晓明、缮国公石垠,以及宁国公贾演和荣国公贾源。

    贾赦特地将八公详细的罗列在纸上,盘腿坐在暖炕上,对着名单苦思冥想。

    见状,那拉淑娴还伸长脖子特地去瞧了一眼,见他连自家和隔壁家都写上去了,顿觉无奈。忆起市井流传,荣国府的赦大老爷疯起来连自家都恁的话,又觉极有道理。

    正这般想着,忽听贾赦喃喃自语。

    “要离咱们家近的,府里修缮保存得当的,最好是家里人口比较少的,宅院少一些,景致好一些,若能多个园子或者大的池子就更好了……这不就是隔壁东府嘛!!”

    那拉淑娴:“…………”

    “也不行,隔壁东府把欠银都还上了,也不缺钱,如今当家的又是小蓉儿,没理由恁上他们呢。”贾赦连番唉声叹气,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听他这么说,那拉淑娴明智的决定闭嘴,毕竟正常人跟疯子是没有共同语言的。你说贾赦不是疯子?但凡他脑子正常一点儿,就不会想着去恁隔壁东府了。人家宁国府招他惹他了?明明这些年来,都是他主动去招惹对方的!饶是那拉淑娴对隔壁东府也没啥太深的感情,也觉得贾赦太荒谬太不可理喻了。

    “唉,还是时间太短了,要不然我去哄了珍哥儿和蓉儿去赌场多好,哄的他们把家底败光,我不就可以顺势接收了吗?可惜呀,时间太短了,圣上统共也就给了我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还得扣除年关的这段日子。没法子恁倒隔壁东府了……”

    这一刻,那拉淑娴忽的就理解了贾母,有时候贾赦还真就不是东西!!

    “镇国公府上也还了欠银,且他们家老祖宗曾经在战场上救过我祖父,不可。”贾赦琢磨了半天,用手指在镇国公下头掐了一道印子,算是划去了。又想了想,也将理国公给划去了。

    等那拉淑娴听着没啥动静了,抬眼就看到贾赦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盯着纸上的某个点儿。

    登时,那拉淑娴好奇了,挪了挪身子凑近了仔细瞧,却发现除却齐国公府之外,旁的七家都被划去了。

    ——话说回来,赦大老爷您干嘛非要将自家府上也给添上?

    那拉淑娴顺着贾赦的目光,跟着一道儿盯了“齐国公”这三个字许久,这才试探的道:“老爷您这是已经做好决定了?”

    “没有。可我也没旁的好法子了,四王八公里头,最好欺负的除了隔壁东府,剩下的就是这齐国公府了。”贾赦叹息一声,“可他们离咱们家老远呢,我还是觉得隔壁东府最合适不过了。”

    再一次,那拉淑娴被噎得无话可说。

    是啊,宁国府当然合适了,都在宁荣街上,一个在东面的街头,一个在西面的街尾。不长的一条街上,只他们两个府邸,那是属于窜门子都用不着特地坐车的。要是从偏门走的话,那就更近了。

    可问题是,那是自家人呢!!

    “老爷,东府那头最近没惹您罢?”那拉淑娴迟疑了半晌,还是决定替那头说说好话。关键不是她善心,而是她没有贾赦那般贱。

    “没。”贾赦侧过脸,奇怪的瞧了她一眼,“怎么这么问?东府那头啥时候惹过我了?即便算上贾敬那事儿,他也不是故意招惹我。除了他之外,整个东府不是窝囊废就是怂货,哪里敢招惹我。”

    “那您为何偏生就死盯着他们家不放呢?”那拉淑娴忍不住问道。

    “因为离得近,其他的也样样都好。”贾赦又回去盯着他手上的纸了,目光从宁国府看到齐国府,来回的扫视。

    听他这么一说,那拉淑娴除了感概贾赦果然是个混蛋之外,也终于深深的理解了何为怀璧其罪。人家宁国府好端端的啥事儿也没干,就因为一个离得近的理由,被贾赦给盯上了?对此,那拉淑娴只能祈祷泰安帝别这么不靠谱,又或者……

    “我觉得齐国府挺好的。”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那拉淑娴果断的祸水东引,尤其她还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儿。

    “老爷您可还记得多年前,我那娘家侄女小铃铛刚嫁到保龄侯府的情形?她打小就是个苦命的孩子,没了娘,几乎把自个儿当成娘拉扯着弟弟长大,偏嫁的保龄侯爷又是个体弱的,那会儿她还怀着身孕……”那拉淑娴简单的回忆了一番,见贾赦一脸不解的望着自己,忽的想起另一个可能性,忙不迭的道,“我不是让老爷您对付保龄侯府,真的不是。”

    “哦,我还想着要是搞不定国公府,就拿十二侯开刀,左右除了史家,旁的人家跟咱们都没啥交情。”贾赦随口道。

    那拉淑娴在心里替旁人家捏了一把冷汗,再接再厉:“方才说了我那侄女小铃铛,那会儿,老侯爷夫人忽的故去了,便有人拿这事儿做文章,非说她怀的是天煞孤星,这事儿老爷您可还有印象?”

    贾赦无言的望着那拉淑娴,略迟疑了片刻,才道:“你不是说那是保龄侯爷那二弟媳妇儿干的吗?后来我就逼着他们家……对哦,史家二太太是齐国府的大小姐!”

    “是的。”那拉淑娴已经明白京城里肯定要有一户人家要倒血霉了,又不希望回头贾赦寻不到好的,再度惦记上隔壁东府,索性下定决定坑死齐国府得了,反正两家也没啥太深的交情。

    “我懂你的意思了,就这家了?”说着,贾赦又犹豫了起来,“这路可略有些远呢,况且齐国府败落许久了,怕是房舍都不好了,更别说景致了。我……还是觉得隔壁东府最合适。”

    隔壁东府这是上辈子欠他的罢?!

    “齐国府挺好的,路远近是一回事儿,可您仔细想想,八公里头也就只有齐国府最为无用,但凡旁的人家,哪个还没些亲朋好友的?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闹的不好,惹出事端来,不是耽误了三月的好事儿吗?也就是齐国府,他们家好几代单传了,娶的都是没落人家的姑娘,唯一尚且靠得住的,也就是嫁到了保龄侯府的那位了。不过无妨的,保龄侯爷一定不会为了他弟媳妇儿而跟老爷您作对的。”

    这倒是大实话,史家的那点破事儿,也许瞒得过旁人家,可想要瞒过荣国府却是绝对不可能的。

    就保龄侯爷那性子,要他故意针对自家二弟,苛待甚至报复,那是不可能的。不过,保龄侯爷也不是甚么都没有做,他一方面努力抱住贾赦的大腿,一方面不辞辛苦的在刑部做事,另一方面又不惜一切重金为他三弟开道。至如今,他已经官途顺畅地位稳固,而史家老三也在早两年成了大将军,更在前段时日得以被泰安帝赐封为忠靖侯。

    史家一门两侯,袭了祖上爵位的保龄侯爷又是科举出身,虽然武艺不行,可他也已凭借真本事立足于朝堂,再加上功勋出身的史家老三忠靖侯,愈发的衬托着史家老二的窝囊了。

    而史家老二就是齐国府的女婿。

    “唉,那就他家罢。”贾赦终于下定了决心,可面上还是淡淡的,见那拉淑娴盯着自己瞧,贾赦只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还是觉得隔壁东府最合心意了。不过,齐国府也勉强可以罢。如今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那拉淑娴深深的认为,这话要是传到那两家耳中,甭管哪家都不会感谢贾赦这老混蛋的。

    忽的,外头传来丫鬟的唤声,却是琏哥儿过来了。

    “琏儿怎的这般晚还过来?”那拉淑娴很是狐疑,虽说元宵佳节合该一家团聚,可今年不是特例吗?毕竟,要是大房这边团聚了,指不定就该去贾母那头,阖府聚在一起才是正理。因为贾赦连最后的表面文章都不想做了,这才吩咐下去,今年各过各的,左右也不差这么一顿。

    说话间,琏哥儿便已经进来了。

    “我来给你们报喜。”琏哥儿面上的神情很是古怪,“方才凤姐儿唤了大夫,大夫说她有喜了。”

    “真的?”贾赦眼睛都亮了,虽说他觉得鑫儿这个孙女也极好,可到底琏哥儿是将来的袭爵之人,总归是需要一个儿子的。如今虽说还不知男女,可有喜就是好事儿。再说了,都说先开花后结果,之前已经有了个花骨朵般的小鑫儿,这回铁定是个带把的了。

    琏哥儿点了点头:“是的。不过……”

    “有话直说,别磨磨唧唧的像个小丫头片子!哼,二丫头都没你墨迹。”贾赦见他这般,不由的皱眉道,“到底有啥事儿了?是你媳妇儿作幺了?”

    “算是罢。”琏哥儿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老实交代,“往前一些时候,薛太太去过我那儿了,带了一堆的贵重礼物,估摸着少说也该价值个几万两。凤姐儿全都收下了,可她压根就不打算帮衬薛家,所以她打算趁着有孕这事儿,装病养身子。”

    那拉淑娴已经不知晓今个儿第几次被噎得无话可说了,也终于清楚的意识到,自家人多半都是极品,连后进门的儿媳妇儿都不例外。忽的,她又想起先前在十二处打听到的雍华公主的为人,深深的为林家姐儿哀悼起来。

    这一个两个都不是甚么好东西,将来林家姐儿嫁进门后,指不定她得多费些心思帮衬着点儿。要不然就这一窝子的狼,还不把人家吓出个好歹来?

    正叹息着,那拉淑娴又听琏哥儿道:“我估摸着薛家也没啥旁的事儿,大概就是不想搬出去呗。反正我把这事儿告诉爹您了,凤姐儿那头,我看她是只打算收礼不打算办事了,您这头咋样都成。”

    “咋样都成?我能咋样?贾政都滚了,薛家还有脸留下来?赶紧都滚蛋,我好将西面那一片都夷平了重建。正好等琮儿成亲后搬到那面去,璟儿就可以住琮儿那院子了。等往后小五长大了,让他去住先前珠儿那院子好了。”

    贾赦早已打算好了,哪里容得下旁人破坏他的计划?

    当然,若是那人是泰安帝这种他完全得罪不起的人,自是另当别论了。可薛家算啥?全都他|娘的直接滚蛋!这种亲戚,他才不稀罕呢!

    很快,琏哥儿就跑了,反正他已经把话带到了,虽说自家媳妇儿是厚颜无耻了点儿,可这也不算甚么大问题。最怕的不是收了钱不办事,而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甚么事儿都敢伸手。不过,他也意识到了自家媳妇儿有些略贪了点儿,思量着该寻个机会好生同她谈谈,这黄白之物讨人喜欢,可也得讲究一个取之有道罢?

    ——从薛家处捞钱,好像也勉强算是正道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