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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阿纸持续被虐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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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遮住双眼贪求眼前的喜乐,或踏上复仇的炼狱之途,只在他一念之间。

    ……或许,我能放下血海深仇,就当是为了师父也好。

    于是夜璞做出了抉择,每日更加勤奋地练武,努力地研究药与毒,尾巴一般地跟着慕容纸,缠着他说话,给他做好吃的饭菜。

    他努力想讨师父喜欢,想令他展颜。

    他总是那般淡漠的样子,虽然对待徒儿们也算是关怀备至,可多数时候,就好像心中根本无欲无求的一般。不会狂喜,不会悲恸,不会感动。

    可他绝非无心无情的,对吧?他真正的笑意究竟是怎样的呢……想看。

    师父的床头柜中,一直放着些陈旧的物件。一把剑,几件衣服,年轻人穿的使的。

    隔三差五,慕容纸还总是会傻傻地拿出来洗了,晾了。还是会擦拭那剑,还是会上油,仿佛它们的主人总有一日会不期归来一般。

    “师父,您不要……不要再弄那些东西了。师父等的那个人,不会回来了。”

    夜璞真的是破釜沉舟,才敢说出这么一句话来的。他以为师父一定会发怒,可慕容纸却只是失魂落魄地愣了愣,缓缓道了一声:“嗯。”

    隔日,那些衣物和宝剑被锁在了落锁的旧屋子里,再也不在师父的床头碍眼。

    夜璞无比激动——师父终于想要忘了那个人了。

    这样,假以时日,他肯定能忘了他的。

    等到那个时候,我再,我再……

    对于几乎触手可及的美好明天,夜璞如此深信不疑。可谁能想到,师父出门采药,回来的时候,踉踉跄跄抱着个冻僵的人。

    明明中了大祭司的巫蚕血蛊,早该毙命,却竟然能拖了半年还没死。

    而师父,竟然还对他余情未了。

    ……

    那段时日,夜璞压抑着自己的愤怒与不甘。

    虽然完全不明白师父究竟记挂那家伙什么,不明白那家伙如何病入膏肓还能笑眯眯上蹿下跳。但是夜璞强忍着不乱阵脚。

    手中有毒,亦有剑。想要取那人性命,随时很容易。

    他却不愿。这听雪宫中,统共也就他跟阿沥两个外人。谢律若死于非命,师父能查不出是谁所为?

    于是只得面无表情、如履薄冰,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反正那人也没几天可活了,他只等着就好,等着他死就好。

    明明那人已一身病癯,脸色蜡黄形销骨立,根本与之前苗疆见到的利落英姿判若二人,全然不能算是好看,甚至不能算是能入眼的了。

    不仅如此,就连生性也与想象中不同。

    明明杀入村子时如同罗刹鬼一般,一张寒冰脸冷漠利落,可在慕容纸面前,却油腔滑调整日笑眯眯没个正经,完全就是个令人不齿的市井流氓状。

    可师父却还是喜欢他。

    不顾受伤也要陪他下山逛街,甚至不顾身体给他去枫叶山庄找药。在枫叶山庄,人多且杂,夜璞终于抓到机会落了毒,却没想到谢律真那般命大。苗疆最烈的剧毒,都没能弄死他。

    只得继续等,却等到师父傻傻为不惜分他一半的寿数,也还是要留住他。

    为什么……

    夜璞越来越迷茫。我哪里比不上他。

    为什么他一举一动都可以牵动你的心?而我怎样努力你都看不到?

    夜璞后悔,当年大祭司要教自己蛊术,可自己醉心草药不愿去学。当年若是学了,催动谢律体内巫蚕血蛊发作,他早死了罢。

    结果,硬生生被他拖到宁王府的人拿着解药找上门来。

    夜璞可以咬着牙等他死,看着他变得日渐衰弱,只等着那尘埃落定的终日。

    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与自己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恢复了之前的意气风发,就要跟自己最重要的师父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

    若是连你这种人都能幸福……

    我的父兄、姐姐,我整个夜泽族被你夺走的安静祥和的日子,又要谁来还?

    够了。已经够了。

    谢律。无论如何,你都必须死。

    我信天道轮回,善恶终有报。

    ……

    可是,这世上,真的是善恶终有报的么?

    那人满手鲜血,满口谎言,可为什么师父却还是对他执迷不悟?

    “师父,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你要等他?”

    窗外还在不停地下着暴雨。慕容纸的身子,这几日越发的形销骨立。他恹恹靠着窗,并无答话,只缓缓闭上眼睛。

    “师父——!您好糊涂啊!那日在云锦行宫他背着你跟那宁王说的话,您都忘了不成?!”

    夜璞生来性情温和,从未像此番简直有砸了这听雪宫的心。可就算砸了,都未必能唤得醒眼前装睡的师父!

    “我没忘。起初也难过,也觉得受伤,也觉得自己可悲可笑。可是这么反反复复想了数日,始终还是觉得,我们在一起的这段日子,点点滴滴,不像是假的。”

    “……”

    “真的一点都不像是假的。我相信小……我相信谢律他不是那么坏的孩子,不可能会用那么恶劣的法子骗人。他绝对不可能是从头到尾都在骗我而已。”

    “他相信,他应该是……有什么苦衷。”

    慕容纸一双黑瞳平静如水,在那水下,却始终幽深着一丝暗涌。声音也仿佛从极深幽的地方发出来一般,虽不重,却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所以,我要在这里等他。等他有朝一日回来,给我解释。他若不回来,哪一天我等急了,便去找他,当面问问他究竟有什么理由。若是当着我的面,他一定不会说谎。”

    呵……

    “云锦行宫就在不远处的云锦镇外,不妨就由徒儿先行,去替师父找镇远将军问个话吧。”

    “……你?”

    “师父这般成日心境低落亏寒身体,徒儿见着于心不忍;可若要师父降尊纡贵去见那人,徒儿也气不过!请师父准允徒儿代师父一去!徒儿此去云锦行宫,必问出镇远将军心中真意!”

    夜璞知道慕容纸,终是定会点头。

    半山腰,一只小小苍鹰便盘旋下来,落在他的肩膀。夜璞解下鹰脚上的密信,眼中微光一凛。

    自打在枫叶山庄结识夏丹樨,夜璞在私底下,便同成王府有了谢秘密的联系。

    无论是在慕容纸谢律面前,还是在成王府那边,他都不曾交代过自己真实的身世,而自称是南疆土族之人。这倒也并非是他全然瞎说——黑苗夜泽族已遭灭族,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便只剩早早嫁到土族的大姐。

    可惜大姐迟迟不育,在土族势单力薄自顾不暇,他不好前去投靠。后来听谢律偶然说起朝廷骁骑营竟是从土族借道攻打的夜泽族,更是庆幸自己没有去投奔那全然不讲情面的姐夫。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

    上个月大姐终于得孕,身为土族少主正妻,若是能生下儿子,地位必然非同凡响。而成王那边给他开出的条件,就更是优渥——

    若他能说动姐姐姐夫,以土族之力号召南疆土、苗、白、水各族皆归服成王,将来成王一旦登基,便会封夜璞为南疆王,世世代代统领整个南疆。

    待我……成了南疆之王,一定一统各族之力守卫南疆,再也不叫大夏人欺负咱们。再遇到为大夏军开路的叛徒,定叫他全族都不得好死。

    到时候,再在重华泽境里修个竹楼,陪着师父在那里过着安稳悠闲的日子。那儿水草丰美瓜果鲜茂,重华泽境又民风淳朴,每晚大伙儿都会点起篝火,围着火堆唱歌跳舞,师父一定不会再觉得寂寞。

    如此这般,将来所有的一切,一步一步,夜璞都已经想好了。

    只差让成王府更信任自己的忠诚,只差除掉谢律这一块绊脚石。

    一箭双雕。

    谢律的武功,除去天资不凡,在第一次离开听雪宫之际就已崭露头角,更有那十年间屡屡沙场之上的一次又一次拼杀的成果。

    夏丹樨曾说过,整个成王府中,无一人是他对手。便是江湖之中,能与谢律平分秋色之人,怕也没有几个。

    非魔教段锡那等身手,根本无人能近他身。

    真的无人能近他身?夜璞微微一笑,师父就能。师父若想戳死谢律,一百个一千个也戳死过了。

    同样,我也能。

    那夜成王府前点着红笼摇曳,黑衣漆甲一片肃杀。成王殿下夜璞之前已见过,按照谢律一直以来的糟践形容,总叫人觉得该是个又蠢又傻又喜怒无常的矮胖子才是。

    可真正的成王殿下,却是个眉间带着些戾气的俊朗青年,与他三弟宁王的俊美风雅很是不同,周身是一种阴郁的冷傲。说话是有些急躁的模样,却没看出来哪里傻了。

    令夜璞吃惊的是,成王殿下身边,除了夏丹樨之外,还绕着他曾见过的那个宁王府柔若无骨的狐面人。堂堂七尺男儿,却像是歌妓一般柔若无骨地贴在成王身上,口上涂了丹朱,一笑媚得酥人骨。

    呵,这人不是……宁王的心腹么?

    原来这世上一人双面笑里藏刀的,远不止自己一个啊。

    ***

    没想到,谢律那已不能算是全尸的全尸,竟真从宁王手中换来了四片秘宝残片。

    成王府中,黑夜褪去天已光白。宴玉城不可自抑地喜上眉梢,一夜未睡却毫无倦意。荀长在他身侧勾着唇,执起玉残片眯着眼睛一件一件地明辨真伪。只有夏丹樨一人默默不语,似是多少对谢律之死心有戚戚。

    “果然都是真品,恭喜殿下了。”

    夜璞颇有些意外。本以为宁王对谢律纵然喜欢,但也该没有多么喜欢。毕竟既然当初都能放着他下狱枉死,后来又为何要用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可换半壁江山的物件,只换他一具残尸?

    可他却真换了。那秘宝龙片乃是黄玉龙,凤片乃是白玉凤,鱼片是花玉鱼,兽片是玄黑兽。四片秘宝温润生辉,直看得夜璞默然心里咯噔一下。

    这东西……无论是大小还是形状,都让他想起自己的那块青鸟玉佩。

    似乎剩余未出世的两片,一片是红虫,一片便是青鸟。